作者:陳嵐峯(香港天約心社會服務(醫學及輔導)顧問、天躍家庭醫學與輔導總監)
真的,「人算」總不如「天算」。
愛出風頭愛走捷徑的我,從沒想過自己會當上醫生。但自從我在會考那年信主後,我開始更了解生命,更了解苦難。還記得我在醫院實習時,最吸引我的,並不是那些罕見的病症,也不是那些複雜的治療,而是醫者能夠介入病人的生命中,在他們面對人生必經但艱難的處境──生病時,接觸他們生命的最深處。因此,我選擇了著重與病人關係的學科──家庭醫學作為專科培訓,而神更帶領我進一步接受精神醫學的訓練。
從事業到召命
行醫多年,很少想過要自己創業,或像我的前輩一樣開設醫務所。因為我覺得這樣實在太悶了。但我的啟蒙導師王寶玲牧師常常挑戰我,著我在她所服侍的天水圍開設診所,服務當地較貧困的居民,而憑著我在私營醫療巿場的經驗,我多番拒絕了她,因為剛榮升爸爸的我,覺得此舉只會「餓死老婆瘟臭屋」。
直至二○○九年,因工作上的轉變,我開始計劃離開當時的岡位,另覓發展。我沒有在這轉變時刻求問神,反而捲起自己的衣袖,拿出我的計算機,「人算」我的「商業大計」。我開始評估各區的人流、消費能力、鋪位租金和同區行家實力等,期望找個好地點落腳。
豈料,滿肚大計,卻沒有一條行得通,全都碰壁收場。挫折往往使人停下來,思想生命的真諦。當我舉步為艱之際,我憶起了當年聚會中,在神面前立志,要以我的事業見證祂,我更想起神如何帶領我一步步得著今天的專業知識,還想起耶穌親自走過的路……
「耶穌走遍各城各鄉,在會堂裡教訓人,宣講天國的福音,又醫治各樣的病症。他看見許多的人,就憐憫他們;因為他們困苦流離,如同羊沒有牧人一般。」(太九35、36)
終於我和太太謙卑下來,重新考慮王牧師的邀請,但仍不肯定前路,我真的要去天水圍?
關心耶穌所關心
天水圍實在是一個特別的社區,二○○七年十月,我的大女兒出生了,與此同時,就在王寶玲牧師服侍的教會──天約堂二百公尺外的地方,有一位母親,先將自己的一對兒女用尼龍繩捆綁,再將他們由二十四樓的住所推下,然後自己再一身紅衣躍下,釀成三屍命案。
這宗慘劇不單震撼天水圍,更震撼整個香港。慘劇發生後,各界都作檢討,認為該名患有精神病的母親,沒有得到適當的關注及跟進,以致問題「爆煲」,大家才驚覺有此問題家庭的存在。
當時報章標題多為「天水圍『再』現悲情」,而這個「再」字,仿如一道威力強大的利刃,在攻擊人心,刺傷了一位又一位「天水圍人」。而慘劇發生的天耀村,在之後的幾年,仍相繼有人自殺身亡。
一個又一個生命的消逝,讓我看到天水圍實在需要一些專業團隊,特別是醫療及情緒輔導方面的專業同工,帶著服侍人群的心,進到社區當中,幫助那些在社會福利網以外的「漏網之魚」。我盼望神讓天水圍再沒有人會因資源「未到位」或「錯配」,而喪掉在祂眼中極為寶貴的生命。
踏上神蹟路
於是,由起初只想著建立事業,到後來想「幫牧師」,但最終我決定全然將自己的事業奉獻給主,我放開那仍在屈指計算的手,讓神帶領、掌權,讓祂指引我們更美好的「天算」出路。心被馴服了,困難卻沒有減少,鋪位、有經驗的護士、有同一心志的輔導員拍檔,並各樣的硬件配套,仍然欠奉。
「……神為愛他的人所預備的是眼睛未曾看見,耳朵未曾聽見,人心也未曾想到的。」(林前二9)然後,神蹟接二連三的出現,天使來了一批又一批,我們所需要的,都分毫不差地,逐一按時候為我們預備好。我們的診所──「天躍家庭醫學與輔導」終於在二○○九年,在弟兄姊妹的歌聲中開幕。
我們的醫務中心,結合了家庭醫學與輔導,一方面用私家診所的營運模式經營,同時亦與天水圍的教會合作,以「醫療券」方式,幫助有需要的基層居民,避免他們因財政問題而使病情惡化,此舉是希望可填補公私營醫療機構的斷層。另外,我們亦支援區內學校及社福機構,協助老師及社工輔導有情緒困擾的居民,並幫助濫藥青年戒毒。
從個人到城市轉化
過去三年裡,我們看到的,並不是自己「幫助」了多少人,而是神醫治的手,親自觸摸了一位又一位祂所愛的人,我們的事工發展到我們從未想過的領域。很多人原本在絕路裡,因制度的缺陷,使他們落在夾縫中,沒辦法得到適當的醫治,但因著神的呼召,現在他們可得醫治了。一些原本在黑暗地方的人,因尋歡或性關係混亂而染上性病的患者、吸毒者、濫藥青年等,他們或許從未想過踏足教會,卻能在這裡經驗到耶穌的愛;甚至連一向金錢掛帥的商業機構、藥廠銷售員,亦因見識了耶穌不一樣的「營商之道」,而「眼界大開」,部份更被我們的異象感染,主動支援我們的工作。神蹟奇事不斷上演,被改變的不單是我的工作,更是病人的生命,還有職場的文化。
「城市確需轉化,基督徒有責任將天國文化帶到人間。」王寶玲牧師經常強調,「道成肉身」對基督徒的更深一層意義是:能否將天國福音活現在我們的職場工作中?在我們的診所中,不需述說任何高深的道理,而神的愛已切切實實地在此顯明了。
踏入第三個年頭,神帶領新的醫生、輔導員及護士加入,差遣我們到另一個有需要的群體當中──屯門寶田村,建立我們的第二家診所。寶田村有很多單位屬單身人士宿舍,因鄰近青山醫院,故不少單位都是精神病康復者租住,住戶亦相對天水圍更為貧窮。那裡的社區需要及困難,比天水圍過之而無不及。
成就的是耶和華,造作、為要建立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是祂的名。祂如此說:「你求告我,我就應允你,並將你所不知道、又大又難的事指示你。」(耶三十三3)
你在祂的作為中有分
回望過去三年,有艱難、有掙扎、有憂慮,但我最常經歷的,卻是喜樂。只要我們清楚明白神的心意及呼召,並聖靈的感動,而非單憑自己的血氣及一時衝動,我們就可以堅定地向前行,我亦深知我是在神的作為中有分。
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是一個屬靈的群體,有人陪伴我踏上事奉之路,無論荊棘滿途,抑或花開處處,都有牧者在屬靈上帶領及提醒,使我不至偏離當初的呼召。我還不斷提醒自己,要常存謙卑的心,放下自己的身量,放下「所謂」的專業知識,與人合作,謹記萬事互相效力,凡事都可以靈活變通。
來到這個階段,我們不知道將會走到哪裡,或許我們只會留在這裡繼續服侍,又或許神會帶領我們到更遠的地方。但我深信,只要有神同行,我就甚麼都能作。如果你在自己的生命中看見神的作為,你是有福的。但神更大的心意,是看見你在祂的作為中有分。
本文原載於《今日華人教會》總第二九三期,二○一二年十二月號,第十三至十五頁。世界華福中心版權所有,如欲轉載,可來信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