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170 紐西蘭跨文化宣教機構袁瑒老師:近代宣教運動中,你所不知道的「女性因素」
嘉賓:袁瑒老師(跨文化宣教機構)
主持:董家驊牧師
袁:大家好,我在紐西蘭的大學讀社會科學。社會科學有三大基本課題,就是對任何一個社會的問題,我們都會從階級的角度、性別的角度和種族的角度去觀察、了解。這也成為我日後看待事物的思維模式。我在紐西蘭信主、受洗、蒙召並以文字事工的服事為主。之後又在紐西蘭取得社會學的博士、在中國取得法學博士。
關注女性在宣教運動中的角色研究
董:我們華福團隊有一個同工,在華神上課聽過袁老師的課,其中一個主題是女性在宣教運動當中的角色,跟上帝怎麼使用女性宣教師在整個宣教運動中產生力量,我對這主題很感興趣,這的確是歷史上比較空白的一塊。我在富勒神學院讀宣教歷史的時候,從初代教會保羅的書信中,就能看到女性從一開始就扮演一個很關鍵的角色。但在教會歷史敍事當中,女性比較是一個隱藏或者是一個輔助性的角色,比較少有人專心的去關注這方面。袁老師是怎麼對這課題開始感興趣的呢?
袁:如我剛才提到,我們學社會科學的,都有三大基本課題,而我在海外的身分是一個亞裔女性,就很容易從我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一些問題,包括移民的問題等等。平時在我閱讀歷史文獻或是在教會生活、查經聚會的時候,我也會以這樣的思維去想一下,自然而然對女性的議題就比較有親切感,比較容易共情。
談到專門去研究這課題的契機應該是2020年的疫情,疫情的關係不能實體聚會,所以改為網絡方式。那年中國有一個青宣大會,改成網上之後,負責人就有很大的自由空間到世界各地去邀請講員,而不需要擔心要付機票和各樣的旅行的費用,於是就有人推薦我參加這次的講演。因為他通知我到大會的時間沒有很多,我就揀選一個好像比較容易準備的主題:姐妹與宣教。事後,那位負責人告訴我,你的工作坊會議室是第一個人數滿的會議室,我很驚訝,因為我想應該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因為我是做比較幕後的工作,知道我背景的人應該也不多,那麼他們之所以會來參加就是因為被這個主題吸引,這讓我開始思考原來這是一個大家很關注的一個話題。後來我有機會去教「赴華宣教歷史」的課程,就把女宣教士的宣教與貢獻這個單獨的課題放入課程中。
上課後我發現,在神學院用的教科書,沒有一個單獨的章節來探討女性宣教士的角色和貢獻,或者說他們從頭到尾幾乎很少談到女性宣教士,這樣的教科書給人的一個感覺就好像宣教就是弟兄的事情。我發現女性宣教這領域很難找到適合的中文教材,或者閱讀材料很多都是英文的,中文的話會有一些案例的研究但是沒有學術性或者有系統性的。
大概在2023年,有一個我們宣教機構主辦的一個學術研討會,我就提出來說我們中文的教會歷史教科書有兩大空白或者兩大盲點:一是女性宣教士,二是少數民族的宣教事工,這就反映了作者基本上都是漢族的男性,所以他們寫歷史的時候就比較容易忽視這兩塊。並不是說他們不知道,我相信這些老師都是很博學的,他們可能另外有著書或者寫文章會提到這些,但是不會把它融入在通史或者正史裡面的一個框架,但是我的歷史觀是這些事情要把它融會貫通在正史或者通史的寫作裡面。
董:老師提到在讀社會科學時,所接受的社會科學的訓練:從階級性別種族的角度來看待問題,這方式成為你看事情的角度。而在2020年的青宣工作坊的經驗,讓你發現姐妹與宣教這個主題是很多人關注的議題。在教學的過程中,也開始意識到在華文中談宣教運動的文章或者教科書,缺少了講述女性宣教和少數民族的宣教事工。一般我們想到宣教事工,可能都是以漢族為主,忽略了在中國有大量的少數民族的宣教事工,也有大批的宣教士是被差遣前往這些地區的。想請問老師,在這些年的研究當中,你有哪些的發現,是可能我們猜得到的,有哪些發現可能是我們很意外的?
袁:我其實沒有特別去研究這兩區塊,我就是廣泛地閱讀,然後形成一些我自己的思考。而在神學院教學方面,我會帶進一個問題,讓同學們去思考。比如說在天主教修會進入中國的時候,他們是沒有修女,天主教神父也是單身,是不能夠帶太太來的,他們怎麼樣把信仰帶進整個中國家庭?怎麼樣去牧養整個中國家庭?尤其是女信徒,如果不從女性角度來想,你不會去想到某些問題。
另一個發現,就是說假設中國的禾場在1807年之後,我們就算是馬禮遜入華了,沒有女宣教士的話,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然後大家把問題一個一個列出來就很驚人。最後的總結是,沒有女宣教士這個宣教幾乎就不可能進行。當然做決論時不要矯妄過正,有時候我在教會講這個議題,有一些姐妹就會太過高舉女性,認為沒有女性就沒有宣教,好像女性在禾場起的作用比男性更重要這類的論調,我覺得這個可能真的是有點過頭了,我們還是要持一個比較平衡的觀點來看。如果沒有女性宣教,當然是有缺陷或空白,你要通過其他的方式去彌補,就像天主教修會一樣,但並不是說宣教就無法進行。
董:老師提到問題意識很重要,如果沒有的話,很多時候只是資訊的累積,老師提出兩個問題意識:第一,天主教修會派出男性宣教,那他們如何牧養家庭;第二,中國的禾場如果沒有女性宣教士會是怎樣的情況。我覺得這是很好帶我們去反思的題目。那老師在廣泛閱讀中對女性在宣教運動當中的角色跟上帝所使用發揮的作用,你有哪些發現?
袁:其實也不是發現,在海外的英文書籍、研究中,它已經有一個基本的論述了。譬如:在西方,尤其是基督徒女性學者,已經達成一個結論,認為宣教運動其實是近代第一波女權運動。如果我們去看宣教運動的話,會發現宣教運動,其實搭了一個平台,提升了女性在教會中的地位,讓她們在禾場,去從事一些她們不可能在母國去做的一些事情。因為這個緣故,使她們有更多的成就,等她們回到母國,又可以去做原先她們如果待在母國同樣的服事,卻不能給她們帶來社會地位或尊榮,這一種情況,也是非常有意思的。這當中也是有很多的細節可以討論。
還有一個是非常明顯的例子,從數字看宣教團隊的性別比例,我自己覺得這是黃金比例。基本上從十九世紀中葉到二十世紀中葉,這一百年來幾乎沒有太大的波動。所謂的黃金比例就是1:1:1,第一個1就是男性宣教士,通常新教男性宣教士都會結婚,如果他喪偶,之後會再婚;第二個1就是他們的夫人,有一些差會的規矩就說如果你蒙昭或者是被批准去禾場的時候是單身,你所有其他條件都滿足之後,他給你最後一個條件就是你要找一位太太跟你一起去,就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比如說賽珍珠的父母就是一個很典型的範例;第三個1就是單身女性宣教士,差不多是這樣一個比例。也就是說宣教團隊的性別比例就是一比二,從男女比例來看的話,等於說女性是占據了宣教團隊的60%左右的人力資源。
還有一種在歷史上特殊的純女性的差會,叫「Zenana」,這是一個波斯語,類似中文閨房之意。在南亞一帶,女孩子要待在閨房,也就是說男性是沒有辦法去接觸傳福音的,於是有一些西方的姐妹就起來組成差會,就是純女性的,然後差派姐妹去進入這些閨房,去服事當地的女性,她們的流程也是從女性到女性。由比較年長的一些姐妹組成,她們挑選的同工或者宣教士都是女性宣教士,都是單身的,然後差派她們去服事的對象也都是女性姐妹。依照剛剛的黃金比例看差會,沒有純男性的差會,但是有純女性的差會。
因為一些處境的限制迫使宣教模式的改變
董:是,我去年才跟一個朋友聊天,在華文世界中,像我們稍微熟悉的主僕差會,在早期它是一個女性差會,當地裡面的核心同工就跟我分享說,其實從差會的架構組成、決策方式和文化,都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主僕跟其他差會不一樣的地方。剛才老師提到在你廣泛閱讀當中的幾個發現,第一個是宣教運動其實是近代第一波的女權運動的發起,因為女性在宣教上面,她的功能作用被提升了,以至於回到她的母國,她能夠被承擔一些她過去所不能承擔的責任。第二個是從性別的比例來看,女性多於男性。第三個在很多的文化裡面,女性是男性不能直接接觸的群體,因而有純女性的差會產生,以便進入當地文化中的女性空間,向女性佈道傳福音。除了這三點之外,老師還有沒有其他你注意到的事情?
袁:去年我們一個宣教機構主辦學術研討會議,它的關鍵字是種族,而不是性別,但是很多的講員和參與者都覺得,若不把性別的視角或緯度放進去的話,很多種族問題是沒辦法談的。例如:西方女性到中國可以做一些她們在自己國家所不能做的事情,這裡面就不僅是性別問題,也含有種族問題了。就女性空間的事工上,過去我們認為近代的宣教運動,是西方改變了東方,但是現在也有些學者質疑這樣的研究模式。他們發現其實禾場也改變了宣教士,或者說東方也改變了西方。譬如:東方的婦孺空間,就是女性空間,因為孩子跟著媽媽,所以你接觸女性才有可能接觸到兒童。而早年,宣教士只能接觸男性或者十歲以上的男孩。在中國、南亞和穆斯林地區都有這樣一種特別的女性空間,迫使西方必須差派女性到東方禾場,這是他們過去不會做的事情。在過去覺得宣教是男性的事情是弟兄的事情,而且標準很高,必須要神學院畢業,但那時候沒有女性可以去讀神學院,但在這情況下迫使他們要打破一些成規,以至於可以讓姐妹做宣教士到禾場服事,這新的做法也成全了西方女性在教會裡面的影響。
到了二戰之後,中國男女之間可以自由交通,而亞洲很多地區,因為現代化或都市化的進程,過去那種很嚴格的分離的婦孺空間已經消失了,促使女性在宣教運動或教會地位也在慢慢地下降,因為她們不是不可或缺了。像我之前說到的那些閨房差會——Zenana的純女性差會,幾乎都已經消失了,或者說她們要向男性開放招募。你剛才說到的主僕差會也是其中一個由女性作為整個差會或機構領袖的組織。我能想到的另外還有一個South Sea的一個差會,也是由女性作為整個差會的領袖,她們當時服事的對象主要是南太平洋的原住民。還有一個國際查經團契——BSF,它最早的創始人是一位赴華宣教士,她原先是內地會的宣教士,是一位英國人,有次行經美國,有人請她帶領查經,她在這方面大有恩賜,BSF就這樣辦起來了。到目前為止她們的總負責人總幹事,一直是女性,查經班女性班的數量也比男性班多。
對宣教歷史的刻板印象
董:從社會科學的角度來分析,跟人實際空間的這個狀況來看,第一,種族跟性別往往是交叉互動的,很難切開來單獨看;第二是在早期有這種以女性為主的差會,是因為所謂女性空間的緣故,但隨著這空間因著世界的改變,東方世界也改變了,這情況又反過來影響了西方女宣教士的服事的範疇跟形態,以及差會組成的方式;第三個老師也提到其實在整個西方因為女宣教士在宣教世界當中,她們被看見她們能夠做的跟承擔的,使越來越多的女宣教士成為宣教機構的領袖跟創辦人。這其實在我們過去談宣教歷史的時候是比較被忽略的一部分,或許它不是什麼新的發現,至少在華文世界當中是我們所不熟悉的狀況。請問袁老師,你在教會、神學院或一些宣教會議在分享這話題時,通常會得到怎樣的回應?
袁:我稍微講回我最初的服事:文字事工,我寫文章的時候沒有刻意說要寫成一個男性的文章或者女性的文章風格,很多人是先認識我的文章,直至我教書後,很多同學反映,我和我的文章是有很大的差異的,很多人都認為作者應該是個年長的男性教授。後來我跟同工或者編輯就這個事情的分析,大概大家都覺得歷史是很古老的事情所以總是和老先生掛鉤,而我那些文章大部分是真實翻譯西方宣教士的一些文獻,那些文獻大部分是男性宣教士所寫的,自然而然就流露出男性的一種風格和筆調。
因為這個緣故,我們對整個宣教歷史的傳遞或敘述,或者說是怎麼樣講這些故事可能都過度地聚焦在男性身上,所以我們整個歷史的敘述就是男性化。我舉個例子,有個讀者讀了我的專欄後與我們聯繫,我介紹我的一個講座請他上線聽,事後他給我訊息說,是否給錯帳號,主講人是位年輕姐妹。大多人會認為宣教歷史是門嚴肅的學科,這也是我堅持在課程中保留這主題的原因。我在神學院至少有兩個班,兩班的性別比例是很懸殊的,每班裡面只有一位姐妹學生。但我發現女性同學的悟性和靈性都非常的出色,可是為什麼這麼少女性,可能是沒有適合的方式來了解歷史,覺得歷史就是帝王將相的事情,是跟男性有關的事,不太容易學得好,而有這樣一種刻板印象,這是起初我希望我的存在或者說我的教學能夠鼓勵弟兄姐妹一起來。
在參與神學院課程設計時,如果把女性主義單獨開一門課會不會只有女性來修,但我覺得這門課是所有人都要來了解的一個視角,所以那怎麼樣把它揉和進整體的教學裡面,至少在我的「赴華宣教士」的課程裡面,這個課題是每個學生都要上過一遍的。我在課程中會讓學生挑選有興趣的專題,去做一些深入的研究,其中有個牧師最後挑了非常冷門的「大唐景教」專題,這主題是比較難的,但他的答案卻是總比選「女宣教士」合適。你可以從這很不經意地對話裡看到,如果你給男性的神學生去自由選擇的話,很少人會主動去選女性的這個議題,不管他們本身不感興趣或者說他覺得我選這主題的話,別人會覺得怪怪的。然後我當時就跟他講,正因為你不會主動選,所以我要把它變成一個必修的一個因素在裡面,所以你喜歡不喜歡你都得上,那這就是這門課程的開始。
另外,還有一位韓國老牧師,在線上和他談了很久,最後他選擇「女性宣教師」的課題,我很震驚,因為這課題是他不熟悉的,韓國老牧師是一個差會的領袖,他要牧養很多的宣教士,他說在我們的宣教團隊裡面,有很多的姐妹,所以我必須要對他們有所了解我才能夠更好地去牧養他們。這話真的是讓我非常的感動,就覺得他這麼忙,但是他願意花這個代價去了解這個課題,為的是要更好地去牧養他的宣教士們。同時我也覺得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徒然,不管在課堂上所教的,或者事前和事後的輔導,都讓大家覺得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一個課題,也確實帶來了改變,包括改變他們的態度、想法或者視角思維等模式,所以這給了我非常大鼓勵。
性別影響參與宣教的意願
董:老師提到說在神學院一些會議當中分享的時候,在不認識你只讀過你文章的人的第一個直覺,是一個比較年長的資深的男性老師。這可能是人們的刻板印象,就像是一個鏡片一樣,本身就會過濾了決定我們看到什麼,其實不一定是人們故意的,可能就是我們所生長的環境,很自然地就過濾掉一些東西,所以老師特別強調,在課程設計當中你會融入女性宣教師這個議題。
我感覺這像是一種矯正,讓我們常常自動就濾掉、忽略掉的女性角色,能夠再次被浮上檯面。老師也提到那位韓國宣教士前輩的改變,就華人本身有重男輕女的傾向而言,韓國更是如此,但是一位韓國的資深的宣教前輩,他有這樣的一個轉變,在寫期末報告的時候,會想特別研究女性。我覺得也讓老師看到一些盼望,就是人們是願意敞開心,而這樣的敞開心,其實會讓我們對宣教的歷史有更豐富的理解,也對未來的宣教會有很大的幫助。想請問老師,在華文文化中,意識到女性宣教士在歷史的存在跟角色定位這議題,和今天的華人教會的關聯是如何?
袁:我在教學的過程中,我會觀察到在教會和差會的基層方面。就整個差會的成員比例,通常都是女多男少,那麼在教會層面,也是需要正視姐妹的需要。但是到了神學教育的層面,男女比例是非常懸殊的。其實他們回到平時的服事崗位上,是要去服事整個教會,或者整個差會。他們將來如果是儲備師資,或者說儲備禾場領袖的話,他們下面會有很多的女性的同工,他們要學會怎麼樣去牧養。所以我這個課,不僅僅是講給課堂上的女學生聽,而是要講給所有人聽。我是希望能夠給大家帶來一些改變,是思維方面的改變,但是我也不希望矯枉過正的。其實女性在很多方面都已經很有成就,做得確實很出色,甚至在某一些教會裡面要比弟兄更熱心,或者說在靈命上、服事的熱忱上也都比弟兄更多,我自己的教會裡,出來服事的大部分人也都是姐妹。我很努力鼓勵弟兄出來服事,但是效果並不是那麼明顯,也許由一位男性領袖邀請可能效果會好一點,就是弟兄帶弟兄。
西方的社會學家就觀察到,我們不論從社會或教會來看,有一個男孩危機或男性危機。除了我們剛才說到的那個閨房差會外,大部分的差會它是更希望能夠招募到男性,或者說至少是一視同仁,就是男性女性都歡迎。但實際招到的可能都是以女性為主,這也是很無奈的一個現實。我雖然講女性主義或女宣教士的作用,但是我不希望造成另外一個效果,過於強調女性的作用,而讓男性更不願意參與宣教或者說參與服事。從西方的角度,近代宣教的這樣一個歷程,他們一開始都是以男性為主,或者說清一色的都是男性。但是現在因為普世宣教的運動,一兩百年下來女性宣教變成一個大家非常能夠接受的一個情況之後,一些差派國或者是差派地區,比如說像港台、星馬等亞洲一帶或者日本,你會發現這些國家第一位參與跨文化宣教的往往是姐妹。我會想到一個非常深遠的後果,就是往往是弟兄動員弟兄,姐妹動員姐妹。所以,你第一批出去的是姐妹她回來分享以後,能感動到的往往更多的是姐妹。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說,一個職業一旦女性化了以後,它整個的社會地位或者是薪資酬勞各方面都會下降。在西方一般用來做研究比較的,就是護士和教師這兩個職業,他們會把護士和警察這兩個職業,對比為警察是以男性為主的,護士是以女性為主的兩個職業。他們所要求的培訓或者是投入各方面都很接近,但是護士的社會回報或者認可度,就要比警察這個職業要低很多。在過去西方的傳統裡面,宣教士是男性的情況下,他們的地位就相對比較高,大家會非常地尊重他們。他們在教會裡面,有相對比較受尊榮的地位。但是一旦宣教士這個職份開始變得女性化之後,可能整個職份就會變得沒有那麼受尊榮,也讓男性更不願意來加入參與這樣一種事工,這是我的一個擔心,我希望不會變成事實。
我舉個我們教會的例子,我們機構的一位老弟兄,神在他差不多五十歲左右的時候呼召他,後來他也就是做了很不尋常的一些服事,到六、七十歲的時候退下來。他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宣教士,為什麼呢?因為他在教會裡面所聽到的所有的宣教分享,都是來自於單身的女性宣教士,她們不是教師就是護士,那他本人沒有從事這兩種行業,他做的是另外一種專業,他就覺得像他這樣一個大男人,然後又從事一個專業的工作是不可能參與宣教服事的一個刻板印象。這就連結到我剛才所講到,如果越來越多的姐妹參與,然後大家就覺得宣教就是姐妹的事情,男生就不會參與,所以那個時候我聽了老弟兄的話非常的震驚,他還是一位西方人。
性別應該彼此對話才能成就福音的事工
董:我覺得我們都是容易從一個極端擺到另外一個極端,包括我們今天談的話題,都可以看到有兩個極端同時存在。一方面是女性宣教的歷史被過度的忽略,另外一方面是女性宣教的動員,又是不成比例的比男性高。所以好像很矛盾,我們看歷史的時候,讀到的都是男性宣教士為主的歷史,可是我們看現況的時候,其實女性宣教士包括在我們的教會裡,女性的比例真的很大。很多時候,我們容易只抓到某一端,然後就不斷地往那一端去傾斜。當我們同時看到這兩面的時候,我們也看到在背後可能是更複雜的狀況。有許多的問題如教會的男性危機、西方社會的男性危機、韓國社會厭女的現象等等,因為時間有限,無法都談到。我覺得教會就是存在於具體的處境當中,教會的宣教門徒培育,其實它不是在一個真空的文化處境,它是在一個非常具體的文化處境。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有我們的脈絡,可是我們如何往前走也需要去正式回應我們當下的挑戰。最後,老師關於這個主題,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或是不得不說的?
袁:剛剛我想到一個話題,就是我們教會的文化。不論是西方還是東方越來越女性化,光從讚美詩的角度來說,過去那些老歌非常的陽剛,你一唱起來就是雄心萬丈的,好像來自主耶穌基督的呼召,你看十二位門徒都是男性,並不是說耶穌不關心姐妹,但是祂可以吸引到男生來跟隨祂,我現在想我們教會的文化裡面是不是有一些的因素讓男性覺得不喜歡,或者不舒服,覺得格格不入。現代詩歌是不是過於女性化?包括教會層面是這樣,我參加我們團隊的一個宣教的年會,是由一位姐妹來帶詩歌,我整個的感覺就覺得這些詩歌是不是過於女性化,我在想如果一個弟兄來旁觀,他可能不會被吸引想要加入這個團隊,因為整個氛圍跟他的陽剛之氣可能沒有那麼契合,所以就是回應你剛才所說的,我們不要從一個極端到另外一個極端。我覺得這個問題,包括我在神學院跟其他老師探討的時候,也不希望只有女老師在談女性主義,我希望這是一個大家都可以談的話題。所以如果有這樣一個提醒,每個人都把這個視角帶入他們個人的教學裡面的話,教學就很不一樣,我覺得這個問題一定是要弟兄和姐妹一起坐下來存著謙卑的心一起來對話,看過去看現在,然後再展望將來,才有可能會有一個比較有建設性的一個規劃吧。
董:我覺得談這個話題的時候,並不是要壓抑一個性別去成全另外一個性別,而是帶著上帝給我們的性別來看。我們很真實的處境當中,我們有什麼東西做得不好,什麼東西忽略了,什麼東西做得太過了,而這是需要不同的文化主義、性別一起共同的參與。我非常喜歡老師最後提出的這個願景,也希望關注女性宣教議題,或是在教會議題的,不只是女性老師關注,也是男性老師也可以關注。
最後,我們在談這個職場,使命門徒這個概念的時候,沒有福音其實我們就沒有使命。我們也不知道要培育出什麼樣的門徒,所以福音是非常關鍵的,也是幾乎是我們在談論宣教跟門徒培育當中不可或缺的。我想請老師簡短地分享福音是什麼?
袁:從我們華人相對來說,我會覺得福音就是靈魂得救。有一次我和一位老宣教士談到福音時,他說福音不僅僅是個人得救,也是神的國度在祂的受造世界裡面,每一個角落裡面的彰顯,對我有如當頭一棒的效果,因為施洗約翰和耶穌基督出來傳道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要悔改,因為神的國近了。」他沒有說你們要得救,你們要受洗。我相信要把福音整全地傳播出去或者活出來,需要弟兄的參與也需要姐妹的參與,兩性要有一個非常健康地合作,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互補也是一個比較完整圖畫。
文字記錄:符玉華姐妹
文字編輯:呂昀嬪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