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19 珍珠家園趙歆怡宣教士:在邊緣中的上帝
嘉賓:趙歆怡宣教士(珍珠家園內地會宣教士)
主持:董家驊牧師
在邊緣中的上帝—生命中的呼召
董:在台灣出版了一本書叫《茶室女人心》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迴響,作者訪談和紀錄了台北市萬華區著名的風化區中,許多在茶室工作的女性的生命故事,讓我們放下對她們的偏見和刻板印象,來認識也是上帝按著祂形象創造的女人。今天邀請到長期在她們團體中服事,也是促成這本書出版幕後推手之一,來自新加坡趙歆怡宣教士,請她和我們分享出生在中產階級家庭的她是如何被上帝感動服事這個團體,並且在這過程當中,上帝又是如何改變她。
我第一次看到關於歆怡姐妹的介紹,其實是有人串針引線,就說最近台灣要出一本新書叫做《茶室女人心》,在講的是在萬華有一群可能在社會上我們很多時候比較沒有關注到或者是也不知道該怎麼關注的一個特殊的群體。最近有人把她們的故事寫出來,然後談到歆怡姐在當中服事他們許多年了,所以就介紹我們認識,很高興可以訪談你。歆怡姐可不可以請你先很簡單的介紹一下你自己,你的生命旅程以及你是怎麼會進入到這樣的一個群體並且在當中參與事奉?
趙:我是從新加坡來到台灣的宣教士。我隸屬中華基督教內地會「OMF」。我在台灣已經14年了,期間都在珍珠家園服事。我自己是在大學期間信主,然後我成長的背景就是一般的小康家庭。我是家裡唯一的孩子。由於我爸媽是老師,所以我的生活一路走來都還蠻平順的。一直到大學的時候信主,然後才慢慢接觸宣教這一塊。
董:所以那時候都是在新加坡嗎?
趙:我念大學的時候在英國信主。後來回到新加坡,因為我們教會也在OMF的那個總部附近,所以有一些宣教士就會來教會聚會。認識他們後,我開始覺得說這些宣教士跟我想像中的那些聖人、偉人好像有一點不一樣,他們就是平凡的人,然後就讓我覺得說這是不是我可以走的一條路。另外一方面就是我很喜歡台灣,我常在上班的那個時期來台灣玩,來聽五月天的演唱會。有朋友就介紹我認識在台灣內地會服事的這些宣教士,這時候我才知道說原來內地會有在台灣做基層的福音工作。於是我就覺得說好像有一種負擔,因為我在新加坡的教會就是一個很中產階級的教會,就是有很多的知識份子。我就覺得為什麼我們教會好像沒有其他的一些人,意思是「同溫層」很厚。我的想法是為什麼我們不像耶穌一樣,因爲耶穌好像跟這個社會各階級的人都可以在一起,可是我們教會好像就只有同階級的人,那我們要怎麼去跟基層人傳福音?所以那個時候聽到說OMF在台灣就是做基層階級的福音工作,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從中學到什麼,以後可以在新加坡實踐。
因此我2007年的時候我就來到台灣短宣,在恆春的一個家庭教會跟著宣教士一起做探訪以及傳福音的工作。一年之後我回到新加坡就有人介紹我去新加坡的紅燈區當志工。那是我第一次進入到新加坡的紅燈區。我從來沒有去過芽龍,所以我很震驚,我覺得說這個地方跟我長大的那個新加坡的整個環境是那麼的不一樣。可是我很喜歡在那邊當志工,我是在一個社區診所當志工,然後陪伴一些從中國來的移工。他們這些大哥可能就是來這邊做工,在工作的過程中他們受傷,在等賠償、等法律的訴訟等等,反正他們就是要留在新加坡一段日子,所以那時候我們就開始接觸他們,希望說可以幫助他們並且傳福音,可以跟他們建立一些關係,有一個小小的團契。我覺得那個時候上帝就放在我心裡面一個負擔,一個對基層人或邊緣人的負擔。
董:我剛才在聽你分享的時候其實我心中有很多共鳴,因為我自己也是在台灣一個中產階級的教會長大。我覺得教會並不是故意的,但是看起來就好像我們全世界都是這樣的一群人,或者說來到教會的人差不多都是中產階級的群體。因此不屬於這個階級的人走進來都會覺得有點來錯地方,而自己又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所以裡面是很掙扎的。一方面覺得說世界應該不是只有這樣的人,可是一方面這又是我們最舒適的一個區域,包括自己可能都覺得這是最自在的一個地方。所以我其實蠻好奇當你知道台灣有基層福音的工作,然後回到新加坡又在紅燈區裡面做志工的時候,你為什麼會對這個邊緣的群體有負擔,因為你自己很明顯不是在這樣的一個群體當中長大的,你是怎麼樣有這樣的一個負擔?而且你剛才說其實你蠻喜歡在當中做志工的。是什麼樣的一種感動或者是什麼樣的一個事情會吸引你繼續留在那邊來服事?
趙:我覺得是一種歸屬感。雖然說在教會我也覺得我好像可以融入,畢竟很多人的背景跟我一樣,可是我覺得在教會好像大家常常就是一種你很好我很好,大家都很好的一副樣子,在當中就真的是蠻困難去分享一些比較深的東西。反而我發現在這些所謂邊緣人或者是基層人當中我好像比較可以看到真實的樣貌,例如真實的情緒、他們的一些真實的經歷、遇到的生命的困難等等。他們就是那麼的迫切,而像我們常常在教會小組裡面禱告好像都是關於一些不痛不癢的東西。雖然說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就是希望可以工作順利、孩子考試順利這一類的,可是我覺得我到這些地方,例如我跟那個大哥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是有很迫切的需要,他在新加坡工作的時候因為沒有戴防護耳罩,所以他就聽不到了。就是這種生命的真實的連結反而顯得他們跟我好像是不一樣的人。
董:聽起來就是很多時候在我們的同溫層當中,其實大家的生活也不是沒有苦難、沒有掙扎,但是好像講來講去就是那樣,例如工作順利、考試順利、孩子教育順利等等。反而當你跟這些基層的人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這些偽裝就沒了,或者是說大家所面對的那個掙扎真的是很真實、很迫切的。當然並不是說在某些群體當中是沒有掙扎的,但是在邊緣的群體當中似乎大家更不會去隱藏或者掩蓋自己的掙扎。因此人跟人之間反而有一種更實在真實的交流,是這樣的一個感受嗎?
趙:對。而且我覺得這是上帝給我的一個感動, 因為很多人問過我為什麼做這個事工,其實回過頭來想我也覺得我好像是那個最不適合做這個事工的人,所以我覺得真的是上帝的幽默感。
董:我也認識蠻多現在華人的年輕一代的基督徒,其實他們都對邊緣的事工或者是邊緣的群體是有負擔的,但是很多時候因為我們自己所在的社會處境,導致我們對這群人是很陌生的。對於這種有負擔但是又陌生的情況你會給他們怎麼樣的建議?
趙:我覺得就是要踏出自己的舒適圈,就是要去認識一些跟你背景很不一樣的人,去聽他們的故事、去瞭解他們的生活。我們是可以有好奇心的,當然不是那種涉獵的好奇心,是一種真的想要瞭解的心情。因為我覺得如果你沒有貼近那個人群,你就像活在一個「象牙塔」裡面。你其實不知道這個社會的基層到底在面對什麽樣的問題,他們真正的需要你其實不知道,然後你可能就會有一些可怕的自以為是的想法。所以我們真的需要踏出舒適圈去接觸。
董:我想這也許是為什麼耶穌在事奉的時候常常是跟這些邊緣的群體在一起。大概不是因為上帝特別愛他們,而是這一群人他們的生命是更赤裸的願意敞開在耶穌的面前,以至於很多的交流就不會只是表面應付的功夫,而是大家就很自然的會面對生命真實的破碎跟處境。可不可以請歆怡繼續分享當你回到新加坡對這個邊緣的群體有負擔,以及你後來又是怎麼來到台灣然後服事你過去十幾年服事的這個群體?
趙:2007年在台灣短宣的時候,我就覺得上帝好像有呼召我來台灣長期宣教。所以後來我認識珍珠家園的創辦人阿真宣教士的時候,她就跟我說她已經開始 做一些探訪的工作,然後她已經開始在茶室這邊關心婦女。我就覺得說這好像是有符合上帝給我的一個異象、呼召,那個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我也有來過萬華,所以我大概知道萬華的整個氛圍,其實氛圍跟芽龍蠻像的,就是有點髒亂可是很生猛,意思是你可以感受到那種生命力。我就覺得一切對我來說都好新鮮,完全是一個新的世界。
董:也許有些人不是住在台灣不太知道萬華,但是可能都聽過西門町這個地方。那在台灣臺北市的正中間有一個很多年輕人或者大家都喜歡去逛街買東西的地方叫西門町,而西門町處在的位置就是所謂的大萬華地區。西門町可能我們一般會看到比較商業化的那一面,但是在同一個地區其實還有另外一些角落是我們比較不熟悉的。如果喜歡看電影的朋友大概在十年前也有一部電影叫「Monga(艋舺)」,其實就是在拍這個社區的一些故事。所以剛剛當歆怡介紹她在來到台灣萬華區服事茶室這個群體的時候其實既陌生又熟悉,跟新加坡的紅燈區有類似的地方但是又是一個新的地方。可不可以請歆怡介紹一下什麽是茶室,因為可能不同地方的聽眾聽到茶室想像會不一樣。這個詞在台灣是怎樣的群體,可否多一點說明好幫助我們能夠更好的去認識這個群體。
趙:其實萬華有好多不同的名詞,就是這個茶室好像常常會有人說到底是不是色情這類的地方。其實很久以前大家口中的清茶館或茶藝館,在那個年代我們瞭解的是沒有色情元素的,就是真的很像阿伯的Starbucks一樣,是去那邊泡茶,然後可以坐兩三個小時聊天的地方。那時候是沒有小姐坐台,後來才發展成有小姐坐台,就變成所謂的「阿公店」之類的。所以這個名稱已經很模糊了,因為現在有些清茶館或者茶藝館也是有小姐在陪客人喝茶,而茶室裡面可能是陪酒,也可能是陪唱歌。茶室裡面的樣子大部分其實是一個開放的空間,你走進去裡面你可以一目了然看到大家就是坐在不同的位置,這種就是清茶館。另外一種茶室就比較像是有包廂的,就是你可以進去包廂像我們唱KTV一樣,而裡面發生什麼事情我們在外面其實看不到也不知道,所以裡面比較有可能是有提供其他服務的。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區分。
董:所以2007年你第一次來台灣的時候就看到阿真宣教士在關心這樣的一個群體。那後來的故事是什麼,可以再簡單分享一下嗎?
趙:2009年我回到台灣就加入了珍珠家園的團隊。一開始我其實不認識這一群人,不知道我們的這些婦女其實年紀真的蠻大的,原來她們已經是五、六十歲的阿嬤,而她們的年紀真的比我想像中大很多。她們當中有台灣人,也有從中國來的,近幾年也有東南亞地區的。那個時候真的就是從零開始學習,跟著同工一起去探訪,然後慢慢一步一步去學習。
心態上的轉變—從目標導向到全然交托
董:你在認識這個群體時,有沒有一些心路歷程的轉變?我相信你一開始要去服事的時候,應該是有一些當時的想法。那在這過程當中,你的心情、想法和態度有什麼樣的挑戰或改變嗎?
趙:一開始我就是一個很想解決問題的人。我是一個蠻實際的人,一開始去我就是很想去解決問題。我的想法就是說你有什麼問題我想幫你這樣,後來我發現好像也幫不到什麼忙。我想「make a difference」,可是其實好像也不是我想像中那麼容易,他們的生命真的是很破碎,然後要重建一個生命是需要很多的耐心、很多的等待,真的是需要上帝的動工,而這是我們人沒有辦法做到的,這個真的是要聖靈來翻轉,所以我大概服事了四、五年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我就是有點像「burn out」的感覺,因為我覺得很沮喪,我好像做的事情都沒有果效,然後我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怎麼走下去。
那時上帝也是很奇妙,祂帶我到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我去了溫哥華找我朋友,我朋友是一個畫家,他住在溫哥華最貧窮的地區 「Downtown Eastside」。在那地方在街上你就可以看到人注射毒品之類的。然後他就帶我去一個地方叫做「Jacobs Well」,就是一個像社區中心的地方,那裡是讓那些無家者或者有藥癮的人可以去那邊參加一些活動。其中有一個活動就是畫畫,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怎麼會是畫畫,畢竟畫畫能幫助到他們什麼?我的感覺就是好奇怪。可是我在那邊遇到的人都沒有像我對事工的這種期待,他們就是很自然的在當中,很自然的跟人互動。他們也沒有像我這樣有種焦慮的心情。他們就真的是陪伴在當中,你可以觀察到這個工作者跟被服事的人之間有那相互關係(mutuality),就是很平等的一種關係,就像朋友那樣,這讓我印象很深刻,因爲他們竟然可以就是只辦一個畫畫班,也沒有計較有幾個人來,也沒有期待這個人來了他是不是會過得比較好,他們就只是在那當下陪伴他。所以我就有體會說是不是上帝要我轉移我的目光,因為我一直想著我的目標或者我要做的事情。我覺得上帝好像要改變我的眼光,是不是爲了建立關係,我們真的可以浪費時間,我們是可以沒有目的去陪伴一個人。我覺得這就是給我的挑戰。
董:我認同,但是我覺得要這個心境的轉換真的好難。比如說在台灣、香港、新加坡成長的,或者在北美的,我們都某種程度上蠻目標導向的。我們也都覺得說時間很寶貴,不要浪費時間,所以我們如果要花時間就希望能夠有所不同。可是如果我們就像你講的投入四到五年發現自己其實幫不太上什麼忙的時候,我覺得我也會有這種burn out。如果我已經把我年輕歲月的四到五年都投入了,而且可能心裡面也會覺得其實這個時間可以用來做別的事情,我為什麼投入在這邊,跟起初有個很大的理想,就是make a difference,然後為耶穌改變世界,可是好像四、五年下來我們所做的跟起先的想像差很多的時候,我覺得有這種挫折的疲憊感是很正常的。可是當你提到說當你朋友帶你到溫哥華比較貧窮的地區,在Jacobs well這個地方看到他們在陪來的遊民畫畫,就是花時間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甚至你是用到一個詞叫「浪費時間」跟他們在一起,我想你的意思並不是說這個時間是浪費的,而是可能在很多人的眼中,包括過去的我們的眼中也覺得這個時間是浪費的。那你覺得這個價值在什麼地方或者是做這個心態的轉換,你覺得上帝在教你什麼?
趙:我覺得祂其實就是在跟我講「You are not here to make a difference.」,不是我去改變,因為最後是「He is going to make the difference.」,是上帝祂自己要來改變這些事情,改變這些人,而且不是我的想法或者是我的時間,是祂的想法、祂的時間,所以我就是要完全交托給他。當我把這個重擔給祂的時候,就是我走出「burn out」的開始。我就是把全部賴給祂,我就跟祂說:「上帝啊,你跟我講說我要繼續在這邊。」因為祂還派了一個朋友來跟我說:「Your work here is not done。」你在這邊的工作還沒有完成。然後我就抱怨說:「上帝啊!這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已經走不下去了,祢還跟我說我要留在這邊,可是我要怎麼走下去呢?祢要完全為我負責,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繼續下去。」當我完全交托給祂的時候,我就得到了很大的釋放。
董:在你經歷這樣的一個釋放之後,這樣的經歷又怎麼樣影響並改變你後來的服事?
趙:我覺得很多事情我就可以以平常心對待,不會常常有一種「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感覺,就是你要幫助人結果你比他還要急。另外就是我很想解決問題,可是那個人可能還沒有準備好,所以你給他壓力也沒有用,你一直給他建議或其他方法也沒有用。這個時候真的就是要學習禱告交托給神,不要一直在那邊耗損自己,讓這個關係可以維持就好。保持這個關係讓他知道你在身邊。例如我們有些婦女,我跟她打招呼可能六、七年了,她對我還是愛答不理。我經過的時候就跟她打招呼,直到有一天她有需要的時候她真的上樓來找我們。這是需要你有花很長的時間去耕耘,並且不要期待說有怎麼樣的結果,等時間到了上帝就會把那個人帶來。
前線事奉與後方支持
董:那你怎麼去處理心中的焦慮,就是比如說我花這麼多時間該何去何從,或者現今特別是在宣教的機構裡面可能也會面對到一些壓力,就是我們也要分享給那些在背後默默支持我們,不論是用禱告還是金錢在支持我們服事的會衆們。因為我有聽到很多前線的宣教事工是一個很真實的壓力,但是大家都不太知道該怎麼去講這個壓力。當你在面對這些的時候,我第一個很好奇的地方是你會不會有這種壓力,第二個是你怎麼去調適、處理這樣的壓力。
趙:關於這方面我覺得還好,因為我的教會其實蠻尊重我們在做的事情。當然一開始會有很多的弟兄姐妹來短宣的時候可能會有很多的想法之類的,可是我覺得幾年下來他們看到我們的做法後,我覺得他們有比較瞭解我們想做的是什麼,畢竟他們自己來短宣的時候也親自看到珍珠家園的婦女真的是年紀偏大,她們都50、60歲了你還要她們轉業真的是好困難的事情。大家看到那個實際的情況後就有比較多的瞭解了。所以我覺得我沒有從差會或者教會那邊有什麼壓力。
董:我得到一個很重要的結論是差會跟教會都很重要。我們的態度某種程度上也參與在前線宣教士的服事以及他們的心態當中,如果我們希望他們在前線的事工能有一個健康的心態,我們在後方也要學習成為一個健康的後方支援者。剛才聽完之後我一方面為你感恩,因為很多宣教士背後其實好像沒有一個完善的支援系統或者是那麼被理解。另一方面我覺得也是現今當教會在談差派宣教士的時候,我覺得不單單是差派出去的人要接受裝備,我們這些成為後方支援的人也需要學習怎麼樣成為一個更好的支持者。
別樣的角度—深層次的同理
董:剛才花了很多時間在談你從開始參與服事,然後你自己經歷了改變,接下來我想要把焦點放在你所服事的這群對象。我剛才問了一個問題是當很多對於邊緣群體有負擔的人不知道該怎麼開始的時候,你的一個建議是我們要帶著一個健康的好奇心,不是為了好奇而好奇,而是真心的想要去理解、去關心這個群體裡面每一個獨特的個人以避免自以為是。同時我也想問你服事這個群體這麼多年,你覺得社會上包括基督徒在內,我們很容易對這個群體有怎麼樣的誤解或是自以為是的看法?今天借這個機會你也可以幫助我們戳破這個盲點。
趙:在《茶室女人心》這本書中有訪問我們一個同工叫做黎師母,黎師母她已經退休了,她退休之後有去陪伴其他的老人做生命繪本,這些老人跟我們的婦女年紀差不多一樣也是六十多歲,她說陪伴她們的時候就發現她們還是可以有很好的活動能力,例如可以照顧孫子、可以去運動以及可以有很正面的社交的一些生活。他們雖然到了老年,可是其實他們就是一棵冬天的樹,雖然不茂盛可是他們還是活著的。然後她就發現說我們的婦女不是這樣的,我們的婦女她們有點像是一棵空心的樹,她裡面是死的。除非上帝有灌入新的生命,灌入愛的時候,她才有辦法活出來,才有辦法長出新的枝子或者芽還是葉子之類。我就發現在教會常常會聽到長輩說:「你看我六十多歲也很健康啊。」可是我覺得我們真的不瞭解這些茶室工作者或者性工作者她們長年累月下來身體受到的影響,這些創傷帶給她們身心靈的影響是會影響到她們的身體、心理各方面的,所以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改變或者她們明天就可以去轉業怎麼樣之類的。我們可能想得太快或者以我們自己的經驗去想她們的情況。
董:我們就很容易把自己代入,覺得說她們為什麼不這樣做,因為如果我是她們就可以這樣做,或者是同樣都是五、六十歲,我們假設她們就跟我們的狀態是一模一樣的,以為她們可以做選擇,但是卻忽略了在她們成長的背景當中,在她們工作的那些歲月當中所遭遇以及所經歷的事情跟我們是不一樣的。當我們有這樣更深入的理解的時候,我們就不會那麼自以為是的以為她們只要做一個改變就好,認為她們只要多正面一點、積極並且努力一點就好了,反而能看到在她們成長的過程當中所經歷的一切,也許我們會有更深層的同理。
趙:我們應該要更多瞭解這個貧窮,不只是經濟上的貧窮或者說她可能經濟上也不是貧窮,可是她在人際關係或者家庭支持這一方面上是貧窮的。比如説她是一個獨居老人,她很孤單。這些其實都是貧窮的一種,而不是只有我們想像的那一種貧窮,其實貧窮有很多的樣貌。
關係的建立—生命的陪伴
董:當你在面對這樣的群體的時候,有的時候就像你講的我們想做一些事情、想改變一些事情,並不見得會按照我們的方式,或者我們以爲我們看到了問題的解方,但是也未必能夠解決問題。你是怎麽樣學習去關心牧養這樣的群體,甚至在當中能夠把福音帶給她們。
趙:我覺得就是從陪伴開始,而陪伴當然就要從建立關係,所以我們很多的工作其實就是去認識她們。比如去茶室探訪、去她們工作的地方,就是很厚臉皮地一直出現在她們身邊。接著逢年過節就帶小禮物、單張、邀請卡去並且邀請她們來參加我們的活動。有些人可能不會來參加活動,可是我們可以用電話或者Line關心她們,所以我們也是會這樣做。就是循序漸進跟她們一起禱告,或者用講聖經故事的方式跟她們傳福音,讓她們知道耶穌是誰,讓她們知道可以向耶穌禱告。這就是我們比較實際在做的一些基本功。然後當她們來到我們當中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讓她加入更多的活動。比如說她可以加入我們的生命繪本班,她就開始一點點整理她的生命的故事,再多一點點可能她可以發覺說她悲慘的人生其實當時候還是有一些亮光的,還是有一些愛自己的人,還是有發生一些事並且恩典是在其中的。我覺得就是慢慢地她們就透過我們這些活動可能比較有機會看到自己生命中的亮光。
董:所以你就談到說其實是從建立關係開始,然後從陪伴。也許每一個人真的是不一樣的,我們很難用一種好像生產線的方式套在每一個人身上並期待會得到一樣的結果,反而是深入去關心每一個人,關心他們獨特的生命狀態跟他們的需要。
趙:對,因為每個人的需要不一樣。有些人他可能是需要你陪伴他就醫,有些人可能需要你陪伴他去找社工連結社會資源。每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所以我們真的就是要個別去深入地瞭解他,你才有辦法知道他的需要是什麼,你才可以知道你可以從哪一方面關懷他。
全人的發展與身心靈的整全關懷
董:上次我們在聊天時你也提到當在關懷這群人的時候,可能我們不能夠只是很片面的只關懷對方所謂的靈性生活,而是需要跟他們全人的發展跟身心靈方面的整全的一種關懷。可不可以請歆怡再多分享一些,當你特別提到全人的發展跟身心靈方面整全的關懷是什麼?
趙:我覺得就是像耶穌祂拯救人的時候祂可能從醫病開始,可是後來祂就跟這個人說:「你的信救了你,平平安安的去吧。」所以一開始她來的時候可能是為了一個身體的需要,她可能是需要去看醫生所以她來找我們幫忙。或者說他身體有一些慢性病,她需要知道說怎麼樣吃得更健康。接著我們就會辦一些健康講座或者營養課,好讓她們知道怎麼吃得比較健康。至於心靈的部分,我們就是很多的陪伴,然後有點像是一個平台讓她們可以彼此交流,讓她們可以對抗孤單。我們就是在一起哈啦(聊天),一群女人就是在那邊講話,就是讓她們不那麼孤單,覺得說這邊她們是有朋友的,自己是有支持系統的這樣。
再進一步去關懷她們靈性的需要,就是說幫她們跟這位真神連結,因為我們沒有辦法24小時陪她們。可能她們一回家就要變成孤單老人了,所以我們可以為她們做的就是讓她們在這個時候可以跟上帝說話,可以向祂呼求。這對她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安慰。像我們這本書裡面有一個主角叫做小玉,她那一篇故事就是說她是一個隱形人。她是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人,因為她從小就是有點像是被媽媽賣到一個妓院。她的成長過程中父母沒有太多的參與,而她現在也沒有跟家人聯絡,她也不能回自己的家鄉,所以她是一個有點像是被人遺棄的那種人。她常常會說:「我好像沒有辦法加入了,這個世界大家都很忙,可是我沒有辦法參與在裡面。」但前幾天她跟我說她在騎腳車的時候會跟上帝說話。她說的話也是很簡單,像是「上帝祢知道我在哪裡」,這句話對她來說就是她的歸宿感,我覺得這就是她很大的安慰,因為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來照顧她等等,可是這短短的一句話就是可以讓她把自己交托給神。
董:當你剛剛引述她的話說這個世界大家都很忙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面也有揪著的感受。我覺得說好像真的是這樣,而且不只是別人,就連自己也是。我想自己做為一個牧者,很多時候在教會看到弟兄姐妹坦白講我有時候也會覺得很內疚,我明明知道這個人有需要、那個人有需要,可是我想到等一下還要開會,想到等一下還要上台講道,還要做很多事情,可能心中立刻就做一些判斷要不要去開始一場可能沒有20分鐘、半個小時就談不完的對話,很多時候的決定就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所以一方面好像我們覺得別人很忙,但一方面反觀自己也是給別人這種感覺。當然我們明白每個人都是有限的,可是我覺得這個是很真實的孤單感,我想這是現代社會當中很普遍的。
當你剛剛在提到整全宣教、整全的服事的時候,也讓我想到很重要的一個宣教神學家Christopher Wright的一段話。其實在福音派教會當中過去一直有一個爭論,就是說我們到底應該先強調救靈魂的佈道工作,還是也要強調這個社會關懷的工作。在洛桑宣言當中就講到說這兩個都需要,這兩個不應該是二選一。可是其實這樣的一個宣言並沒有解決了這兩種方向的張力,在這個當中我們一直有在掙扎。有人說佈道跟社會關懷應該是左手跟右手,但是佈道有它的優先性。可是當你說佈道有它優先性的時候,就會產生另外一個問題是既然佈道有優先性,那佈道工作能夠做完嗎?如果佈道工作做都做不完,那怎麼還會有時間做社會關懷呢?所以我覺得這個特別是對比較福音派教會來講是很大的一個張力。但是Christopher Wright他後來寫了一句話讓我很欣賞也很喜歡,也是當你在分享的時候我想到的。他說:「與其說佈道是整全宣教的首要工作,不如說是終極性的工作。宣教不一定要始於佈道,可以從生理、心理、屬靈和社會任何一個點來切入,但最終如果未包含宣告上帝的話語、基督的名、悔改的呼籲、信心和順服的生活,就仍未完成任務,是有缺陷的宣教而非整全的宣教。」我自己是很欣賞Christopher Wright 這樣的一個經歷,也許重點不是要從哪邊開始,因為人是很整全的,上帝創造我們是有身體的,有embody being。所以並不是要說只能從某一個角度切入的才是宣教工作或福音工作,但是如果今天是要談一個整全宣教的話,它必然最終會包含到帶領他們認識耶穌,看到自己生命的破碎跟罪,並且在當中學習去呼籲他們、呼召他們、信靠並且悔改得生命。所以我覺得從這個角度再來看整全的時候或許我們就不會那麼糾結,我們一開始在做的事情表面上好像並不是在講道,而是從陪伴開始,因為知道其實人是整全的,但也提醒我們最終也是希望他們能夠認識基督。當然他們回不回應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我們能做的就是盡我們所能活出這樣的生命並邀請對方也能夠來認識那位拯救我們的救主。
趙:我在一個主日有看一個大教會的講道,那個牧師說其實慈善事工不是福音的預工,他覺得就是要來彰顯福音。我真的很認同這一點, 因為耶穌真的就是你看祂跟人互動的時候,祂帶來的是全人的醫治。祂不會說你對我有信心就好了,祂還是會去顧到這個人的生理、心理的需要。所以我看到的就是我們真的要表現得很真實,當我們接納這些邊緣人來到我們當中的時候,這也是對這個世界很大的一個見證。他們就會覺得你們這些基督徒好特別哦,為什麼會在意我們這些人?例如我在新加坡的時候,那些大哥就會說:「新加坡人對我們不好,只有基督徒對我們好。」我覺得那就是一種見證。
茶室女人心—生命真實的經歷
董:我也很好奇就是當你們在這方面事奉那麼多年之後,今年(2023)出了一本書,可不可以請你們談一談怎麼會開始要寫這本書的?這本書的出版的緣由是什麼?
趙:這本書其實就是想讓大家知道在萬華有這一群人,因為很多人其實即便他住在台北,他也不認識萬華。他們不知道有茶室這個文化或者有性工作者這樣一群人,她們是中高齡的婦女在從事性交易的工作。所以我們就想說是不是可以讓大家看到她們背後的故事,不是媒體上那種很誇張或者很煽情的那種報導,而是很真實的生命故事。希望說當她們把這些故事講出來的時候,大家會更瞭解,然後也可以更同理。我們也希望說出來的人她們也可以對自己的故事看到一些不同的一些意義,然後用新的眼光看她們自己的這個故事。這本書當時我們就只是想說很單純地想留下一個記錄,而且看到她們年紀越來越大所以覺得這個任務好像要快點做。
董:所以是希望說讓她們自己的故事有一個聲音,不是只是讓別人來講她們的故事,而是她們自己也有機會來分享她們真實的經歷。
趙:對,而且我相信她們的故事也可以鼓勵到現在在困境中,或者好像在很絕望的環境中的一些人。我相信他們看了這些故事可能會發現「天無絕人之路」,上帝真的是可以使不可能變為可能。這本書裡面有十二個主角。她們其實自己看了其他人的故事後也有類似的這種回應。就是原來別人也是很苦,原來別人也是很慘,我不是唯一很苦的那一個。她們看了後就有點感到釋懷,或者說她看到另外一個人的故事。雖然說她們可能認識很多年,可是因為不會談到這麼私密的東西,所以她看到其他人的故事的時候,她的反應就是:「原來那個人真的很慘,我還以為說她是白癡,可是她不是,她很慘!現在我要鼓勵她,我們要一起過得更好!」她們會對彼此之間有一種新的眼光,一個憐憫的心就這樣子出來。這是我們沒有預料到這個蠻特別的情況。
董:我覺得這其實不就是教會應該有的樣貌嗎?就是當我們能夠很坦然的面對我們生命的破碎的時候,我們對他人的愛不是單純的是一種好像我比較高,你比較低那一種憐憫施捨的愛,而是看到我們共同的破碎、看到我們的生命是有可以彼此共鳴的地方,以至於看到我們同樣也都是歸屬於耶穌基督,被祂所愛。 在這樣的關係裡面我們彼此接待、彼此款待。當你說它帶來這樣意外的效果的時候,其實我心中立刻想到一個畫面是:「這不就是教會應該要的樣貌嗎?」我們不是一群完美或者是一群沒有問題的人,會成為基督徒的前提就是承認我們是一群有問題的人,我們是罪人。那一群罪人聚在一起當然會有問題,除非我們願意學習基督那種捨己款待的生命,不然我們真的是很難在一起。不然另外一個選項就是像剛剛我們一開始講到的,很多時候我們覺得教會的生活很虛假。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後果,就是我們一開始可能是憑恩典進來到教會的門裡面,可是進到教會裡面之後我們開始覺得其實不完全是恩典,自己也是個還不錯的人,也是個蠻好的人。以前是靠恩典進到教會的,但在教會裡面我們確實不一樣,我們是要表現得比較好,以至於我們就沒有辦法很誠實的去面對我們的破碎。這就好像保羅所說的:「我們從恩典開始,豈不應該也是在恩典當中繼續。」而不是從恩典開始,但是後來進來之後就是靠著律法自己的工作來為自己稱義。
在被忽略的角落中,教會如何接納與包容
董:另外,我也很好奇當你從新加坡要來台灣做這樣的事奉時,會不會有人也會問說:「台灣怎麼會需要宣教士?台灣這麼多教會,萬華怎麼會需要宣教士?萬華也有很多的教會,各個宗派都有。」你會怎麼回應這樣的一個問題?
趙:我們內地會其實在做這個基層工作的時候大概是從二十年前開始。我們就發現說其實社會還是有一些角落是台灣的教會可能忽略掉的。我覺得珍珠家園這一塊,就是特種行業「紅燈區的婦女」就是很明顯的一塊。雖然是有其他教會可能在其他地方做,可是在萬華我們就是唯一在關心這一群人的一個機構。我覺得還是可能有我們看不見的,因為我發現宣教士做這些工作的時候大家都會說你好棒、你好有愛心,可是我覺得我們的台灣同工參與同樣的事奉的時候大家給的眼光可能就不一樣。比如說他要承受家人的壓力或者身邊一些人的壓力。例如說:「你為什麼會來到這邊啊?這個是安全的地方嗎?這個有用嗎?不可能啊,他們不可能改變啊!為什麼浪費時間之類的。」我覺得台灣的弟兄姐妹要進入這樣的服事好像更困難,是有一個壓力在的。
董:這真的很弔詭,就像你講的好像宣教士來做這件事情我們會覺得拍拍手,但自己的弟兄姐妹或者自己的家人要去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們會有很多的顧慮跟擔心。特別華人又很強調比如說孟母三遷,就很擔心這個孩子接觸到的環境會影響他的發展。所以好像即便是基督徒,我們也是有這樣的顧慮跟心態。確實好像本地的教會有的時候反而很難去投入。我也很好奇會不會也有台灣的教會說:「你們開始做沒有問題,但是你們所牧養關懷的最終還是需要進入到本地的教會,最終還是需要跟本地的教會長長遠遠的連結。」我相信這也是你們的初衷,可是我也聽到很多在關懷邊緣群體的這些事工都不約而同談到這一群人要進到既有的教會其實困難重重。可不可以從你的角度分享你覺得困難之處在什麼地方?
趙:其實我們一開始也很想帶婦女進入教會,可是我們就發現這個教會的文化 真的會讓這些婦女一看到教會就不敢踏進去了。她覺得裡面的人很高尚,然後覺得說我這樣的人進去會壓力很大。因為教會的文化就是很安靜,除了唱歌以外,其他時間都是你在聽牧師講。它跟拜拜不一樣,拜拜都是很熱鬧,你隨時都可以講話,可是在教會就是你的手機一響,大家都會瞪你,我們還有人是可能會聚會到一半就拿手機來聽的。我的意思是說因為教會還是有某種模式的,所以他沒有辦法真的容納可能價值觀還是其他方面都這麼不一樣的一個人。後來我們就發現真的好困難,就是要帶他們進入教會是有點困難。所以至少在萬華這邊,我們禮拜天也開始了主日聚會。現在就是從瑞士來的宣教士夫婦來帶領。
董:謝謝歆怡的分享。的確其實教會也應該反思真的是什麼樣的人都能夠進到教會嗎?那當然福音是有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地方,但是我們會不會除了福音本身讓人不舒服的地方之外,我們又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跟福音沒有關係的讓人不舒服的地方,以至於當人踏入教會的時候會覺得他們無法進來,而並不是因為福音的緣故,反而是因為教會既有文化的緣故。
事工的交流與協助
董:我還有一個我好奇的題目,因為以前我在石牌信友堂牧會的時候,宣教聯會我們也有請珍珠家園來分享,或者是外面有一個攤位讓大家來認識。我家還有兩個抱枕是你們做的。那我也很好奇說當你們到不同的教會去擺攤位、去分享的時候,你會希望教會的弟兄姐妹看到你們的時候可以怎麼樣接待你們嗎?可以怎麼樣的跟你們互動嗎?因為我知道有些時候去擺攤位真的蠻孤單的,就是弟兄姐妹可能會覺得怎麼今天多了一個攤位,是要來賣東西的嗎?是要來推銷事工的?是要來收奉獻的嗎?所以也不太敢走過去。走過去的好像也是有的時候因為他就是在這個走廊的這個必經之路,所以他只能走過去。可是我覺得也許有很多的弟兄姐妹是有心想要關心瞭解,或者是有心覺得說這也是教會應該要看到的一個區塊。聽這個podcast的其實什麼樣的人都有,有教會領袖,也有教會年輕的同工,你會給我們什麼樣的建議,怎麼去跟不論是珍珠家園還是其他的宣教機構,當有機會來到教會來擺攤位分享的時候,你會希望我們怎麼樣將心比心來接待你們的分享跟你們的攤位?
趙:我相信教會會邀請我們就是因為對我們的這個事工有一點點的認識,或者說是想知道更多。所以我覺得這個時候其實如果你有機會的話,你可以跟那個同工聊一下並認識一下他在這個服事當中的一些快樂的地方、一些挑戰。我覺得我們都很樂意跟大家分享。我們也很歡迎弟兄姐妹來當志工,像我們每個禮拜都有安排出去探訪,其實這些都需要志工協助。我們的聚會也是希望有志工來陪伴,所以其實都有機會讓教會的弟兄姐妹來認識這個服事。甚至有些教會 可能就是辦一個一次性的活動來珍珠家園看看,或者跟那個手工班的阿嬤學做一個貓頭鷹。就是至少會有一些交流。
董:我覺得至少提供了三個很好的開始的切入點,就是有什麼快樂的地方、有什麼挑戰的地方、給哪些參與的機會。我覺得透過這樣的方式就是一個很好對話的開始。
學習耶穌的作爲—接納邊緣群體
董:最後也想請問歆怡宣教士你心裡有沒有什麼話想對華人教會的領袖們說,因為很多時候在很多的大型的會議當中,我想會講話的、會上台可以分享的大概是有一些我們很敬重的不同教會宗派宣教機構的領袖,但是我覺得我們很多時候也很需要聽到第一線同工他們的心聲,所以我不知道歆怡宣教士做為OMF,在台灣服事這個群體的第一線的同工,你有什麼話想對全球華人的教會領袖來說的。
趙:我希望大家可以看到的就是教會是不是願意接納邊緣人來到我們當中,讓我們不只是一直在想說教會要怎麼樣成長,包括人數上的成長或者服事上的果效等等。反而我們是可以來親近這些邊緣的人,然後我們自己可能就更加體會上帝的工作、上帝的愛、上帝改變生命的那種能力。我覺得如果我們都沒有經歷,我們好像真的沒有這種深刻的體會說耶穌就是那個與我們一起受苦的神,耶穌真的背負了我們的罪、背負了我們的羞恥、背負了我們這一切的眼淚悲傷。如果我們可以跟這些邊緣人走在一起的話,我們會有更深刻的一個體會。
然後我覺得我們也不用擔心說這些人是麻煩的人,比如有一個大型教會,他的牧師就跟我們的同工說:「我們很害怕這些更生人會來到我們當中,因為他們會帶給教會很多的問題,所以我們不敢做。」那跟他在談話的這個宣教士其實就是更生人,就是吸過毒坐過牢的一個更生人,所以其實更生也可以祝福教會,他也是可以來服事的,他的生命轉變也是可以帶給我們很大的一個看見。所以我覺得我們不要怕麻煩,或者會擔心說這一個人進到我們當中是不是會給我們帶來不好的影響。可是我們好像沒有想到說他一個人要影響我們一百個人,還是我們一百個人要影響他這一個人哪一個影響會比較大。當然是希望一百個基督徒給這個人的影響會比較大。所以我覺得我們真的不用去害怕,因為我們就是真的是可以經歷上帝的同在。我自己在這個服事的當中,我可以說我得到的是超過我所付出的。我以前是一個很理性,只會用頭腦並在知識層面跟上帝溝通的人。這十幾年來我真的慢慢學會在更深的一層跟上帝溝通,更直接的與祂連接。這個不是你查經還是什麼可以得來的,是需要去經歷的,真的是要當你有這樣的一個體會的時候,你的生命才會有成長。
董:再次謝謝歆怡宣教士你們的分享。特別推薦《茶室女人心》,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我相信在大部分中文購書的平台都可以買得到。我覺得行動可以先從閱讀生命開始,我相信不論你所在的城市是哪一個城市,應該都有這樣類似的事工。我覺得更好的方式是不單單是我們的大腦好像接受一些新的刺激,而是我們的生命也開始學習刻意的去靠近耶穌所要靠近的那個群體,就是邊緣的群體,而在當中去經歷,原來在這之中我們也遇見了耶穌。我們謝謝歆怡宣教士。
相關資源:
《茶室女人心》,李玟萱
文字記錄:鄧敬獻弟兄
文字編輯:呂昀嬪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