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P135 中華信義神學院企劃主任蔣伊鈞傳道:宗派傳統是祝福或是限制?
嘉賓:蔣伊鈞傳道(中華信義神學院企劃主任)
主持:董家驊牧師
董:基督新教自馬丁路德所引發的宗教改革以來,發展出了許多不同的宗派,像是信義會、長老會、浸信會、衛理公會等……。一般我們說到宗派神學院,想到的就是宗派有宗派的規矩、規定,和不同的傳統等。有些人甚至會質疑:我們是不是該正視宗派已經是過去的歷史?如今談宗派已經不再重要了。今天我們邀請到中華信義會神學院的蔣伊鈞老師,請他來和我們分享。他如何看待信義宗神學的當代價值。並談一談宗派與教會合一,到底是相對立?還是可以互補不衝突?甚至帶給我們另一種對合一的看見。
我對伊鈞的印象是大學時代,後來發現我們竟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可以請你簡單的介紹一下你自己嗎?謝謝。
蔣:我高中時候參加了校園團契,認識了這個信仰。到大學,在大學團契中也受到很好的造就。後來加入了鄉村福音佈道團,在嘉義、屏東的滿洲等鄉村服事一段時間。後來到新竹念了信義神學院,直到現在。
董:一般在台灣如果有宗派,比如是長老教會就會讀台神;如果家住在北部可能讀華神,南部可能就讀聖光。那你是基於怎樣的考量,選擇讀信義神學院的呢?
蔣:當初想法很單純。因為我太太家在新竹,我們覺得留在新竹受神學裝備,那樣也很好。現在回頭看當初的這個選擇,完全沒有後悔,反而更超乎我的預期,比我想的,還要好的多得多。
分辨律法與福音—看見恩典的信仰
董:一般我們說到宗派神學院,想到的就是宗派有宗派的規矩、規定,和不同的傳統等。但是從你的言談中,我感受到,你是被信義宗所吸引的,而且很大一部分是跟它的神學有關。而它也影響了你現今的事奉。可不可以請你簡單的介紹一下,信義宗神學吸引你之處?對你的影響又是什麼?
蔣:要從我在鄉福—台灣鄉村福音佈道團—服事說起。那時在教會,我還沒有讀神學院,因為鄉村需要同工,那時也沒有那麼多牧者,所以在教會是配搭的角色,還需要講道跟承擔許多的服事。我自已覺得,以前在校園團契的背景,受過歸納法查經的訓練,然後我也讀了中原大學的宗教研究所,好像受了點基督教學術的基礎入門訓練。就覺得解釋聖經、講一篇道,應該不會太難。但在鄉村教會服事期間,在主日下午,我有時候講完道,都會有一種,好無力或虧欠的感覺。我有時候會蠻懊悔的,覺得我好像講了一個真的有解釋聖經的道,可是好像沒辦法給弟兄姊妹什麼力量,去幫助他們面對生命的困境!特別在鄉村,很多人是活得滿辛苦的。他們經歷很多現實的掙扎,經濟也好,環境也好,家庭也好,他們經歷很多很真實的掙扎。可是聖經的道,好像沒辦法很真實的安慰他們!
說回在信神受裝備時,你問信神的學生,都會回答你這一個重要的主題,就是分辨律法與福音,這是吸引我的地方。我覺得,這是對於那時的我在講道的困境上,找到的一點出路,或者說得到的一個答案。分辨律法與福音,它其實也不是一個神學主題。它可能在很多堂課都會反覆出現,就是神學或歷史的課會談到。而在講道的課程,老師引導我們思考,講道到底是什麼?我們的講道神學是怎麼建構起來的?就會反覆地提到,分辨聖經中的律法語言和福音。我們在上教牧輔導,教牧神學的課的時候,老師也邀請我們去思考:幫助一個罪人面對他們生命的困境,改變他們的生命,是律法的言語,還是福音的話語?幫助一個人的生命,得以被神的話摸著而改變。所以我覺得,這個概念其實是可以整合了我們對聖經的詮釋,或者說幫助我們去思考我們的神學。我這裡講的神學是說,我們怎麼思考上帝怎麼在一個罪人身上工作,還有我們講道牧養的原則,是可以在這個角度,或者說元素裡面整合起來。
董:你這樣講,我第一時間就想到,路德對於律法與福音的論述。我感覺到說,它不單單是一套神學系統,它也是一種眼光。一種我們怎麼去理解這個宣教牧養等等……。能請你舉一些實際的例子,來跟我們解釋一下。在看聖經的經文時,怎麼去分辨?怎樣的解釋是律法的言語,怎樣的解釋是福音的言語。
蔣:我想到耶穌受試探的經文。大家很熟悉耶穌受了三個試探,最後耶穌靠著上帝的話勝過那些試探。我們大概會透過這一段經文,邀請弟兄姊妹思考,我們怎麼面對試探,或者凡是我們生命中經歷了什麼試探,怎麼靠上帝的話語,或者聖靈的幫助,去面對這些試探。但從分辨律法與福音的角度,來思考這個經文,前面講的詮釋,其實還是從律法的角度。現實中和我自己在鄉村的經歷,其實,很多人就是終其一生都在某些試探當中,或是總是有一些試探是我們勝不過的。縱觀這些年在教會中發生的事情,我們也明白,很多老基督徒、成熟的基督徒,還會陷入試探。我們只能很單向的去鼓勵弟兄姊妹,靠著神勝過試探嗎?如果從分辨律法與福音的角度來看這段經文,會不會它其實要表逹的是,我們終究無法勝過試探,而是這一位神的兒子—耶穌來到世上,他替我們勝過了試探。我們是透過認識耶穌、接受耶穌、相信耶穌、仰望耶穌,分享這個勝過試探的上帝的兒子的義,或者說禮物,來幫助我們。
另一方面,如果我們一直鼓勵弟兄姐妹說:「你可以勝過試探」這個角度。有沒有可能,其實是讓他們更自我中心,讓他們更覺得「我可以!」這樣其實並沒有幫助他們去依靠上帝。我覺得一個講道者,或者在我們受過信神的訓練的講道者,我們其實透過這段經文,有一個責任要告訴弟兄姊妹,我們不能勝過試探,耶穌才是真的勝過罪惡死亡及魔鬼的權勢的那一位。像希伯來書所說的,我們的大祭司,並非不懂我們的軟弱,只是,他也受過試探,他沒有犯罪,那我們是領受這個大祭司的恩典。
董:你剛才講到,可能有一個危險是陷入自我中心。可是這不是也提出一個很具體的努力的方向嗎?如果以福音的言語為中心,從受眾的角度,當我們聽到是基督為我們勝過這個試探的時候,你覺得那這如何帶給他們力量,來面對他們正在接受的試探,或者是生命中的困苦。
蔣:分辨律法與福音,不是丟掉律法,只要福音,是分辨。我舉給例子,律法比較像是我們開車用的導航,我們要有導航,才會知道要去哪裡,怎麼走。而福音則像是汽油,推動了我們的生命,按著導航所走的方式,上帝期待的方式,去活出來。可是導航沒有辦法帶我們前進,是汽油推動我們可以前進。我覺得我們很需要,不斷的被福音的恩典激勵,不斷的被上帝在基督裡的救贖所激勵。我們是一群該死的人,可是上帝憐憫我們,拯救我們。要不斷的回到這個福音當中,我們才有力量,或者說動力,去面對試探也好,生活的挑戰也好,個人的呼召也好,我們的動力還是來自於福音,而不是律法。
董:我很喜歡你這個比喻,律法是導航,福音是汽油。很多時候,我們都知道應該怎麼做,我們也知道一個基督徒,應該要什麼樣子。我們也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好像就是沒有那個力量去行動。當你講到,唯有明白基督為我們所做的,基督成就的,基督勝過了這樣的福音,讓我們看到,其實我們的力量的來源,是上帝自己,是耶穌基督自己。這就幫助我們跳脫一種,以自我為中心,以自己的能力為中心的一種信仰觀。回到你剛才講的恩典,恩典才是那激勵我們,往上帝的心意前去的,那個動力的來源。
蔣:我想到另一節經文是,在基督的恩典上剛強起來。從原文翻譯理解比較像是,在從耶穌基督的恩典中得到力量。我們其實也不一定可以剛強,是那個恩典,不斷的給我們力量,所以我們還是從恩典中獲得力量才可以前進。我覺得福音書也好,保羅也好,其實他們也很明白,人的生命不是被律法推動的,是恩典推動的。
董:還有哪些例子,可以幫助我們去明白,怎麼分辨律法跟福音嗎?
蔣:有一段我自己很喜歡的經文,我覺得它也是一例。常常我們會很直觀,用律法的角度來解釋經文,那樣不是不好或錯誤,只是我們分辨,我們比較,可以更整全的思考聖經的意思。
在馬太福音二十五章,有三段比喻。最後的一個,綿羊跟山羊的審判,裡面的一段經文「這些事你們既做在我這弟兄中一個最小的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了。」我們可能會聽到講道,就放了很多幫助人的感恩的例子。那也是真實的,很多人被上帝的愛激勵去助人,是非常寶貴的,我們就會把重點放在,我們的確應該去照顧有需要的人。透過這樣的分享,也激勵我們助人的心志。這完全沒有問題,這個解釋的角度是寶貴的,也的確是可以很好的提醒我們信仰的世界。但是從我所學的信義宗神學的角度,不會只到這裡。如果我們從馬太福音的脈絡仔細看,這一段經文完全是「馬太五大段講論」的最後一個結語。意思是整個馬太在架構福音書的時候,這是他認為足以放在耶穌教訓的最後一段。如果我們只有前述的那種詮釋方式,意思是說我們理解馬太福音耶穌的整全的教導,最後只是一段鼓勵人行善,這與其他宗教勸人為善,有什麼不一樣呢?這段經文應該是基督信仰的核心的特色,或者是我們所信仰最重要的內涵。而且這段經文,對於那些做的不夠,不被耶穌肯定的人,其實用的詞是非常嚴厲的。
經文是這樣說「你們這被咒詛的人離開我,進入那為魔鬼和他使者所預備的永火裡去。」我想請大家思考一下,我們可不可以留意他們跟耶穌,或者說這個人子的對話,其實我們會發現,這兩群人回應的方式是不一樣的。耶穌其實沒有提到,他們做多做少的差異。但是這兩群人的回話方式是完全不同的。第一群的義人—綿羊被肯定的那群人—他們說的是,我們什麼時候做了這些?他們根本不覺得他們有做了什麼,在面對審判的時候可以拿出來說的。他們的神情、態度可能都是畏畏縮縮的,是一群自看為卑的,覺得自己不配被肯定的,不配勝過或通過這個審判。這樣的人被耶穌肯定了,耶穌邀請他們進來祂的國度,有一個為他們預備的國度。那另外一群被耶穌嚴厲警告的,留意他們的語氣。他們說:「我們什麼時候沒有做這些?」意思是他們覺得他們有做,而且做得蠻好的,怎麼可能不配肯定呢!我們仔細留意這個對話,篇幅蠻長的,其實會不會這個對話才是這段比喻的重點,這兩群人心態的差異,才是這段經文的關鍵,也比較可以作為整個馬太福音耶穌教導的總結。
我們正面對審判的時候,我們的心態到底是什麼?覺得自己是罪人,我不能靠著自己被肯定。我們只能仰望耶穌上帝所派來的那一位,還是我們是抬頭挺胸的覺得我們什麼時候沒有做,我們應該被肯定。這有點像是路加福音十八章,那個站著禱告的法利賽人,跟那個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低頭的那個稅吏的禱告,哪一群人的心態才是比較值得被肯定的。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思考的是,這段經文真的要談的是行善而已嗎?還是我們到底怎麼看待自己。馬太福音的編排,其實也蠻有趣的,如果我們往後看二十六章的經文表,第一句是耶穌說完的這些話,就是這些東西就教導了。然後耶穌接著對門徒說,衪要上十架受死,第三天復活。在馬太福音二十六章的第1節、第2節,所以這段經文的福音,其實不只是耶穌接納了綿羊,而是這一位審判的主,衪走下了審判台,為了那些罪人走了十字架的道路,所以我們還是要留意,馬太福音的整個佈局,衪也不只是要談審判這件事,衪要談的是真正的救贖,還是來自那一位救贖主,耶穌自己的工作。衪說完了這些,衪自己開始完成這救贖的工作,我們還是定睛仰望耶穌,不是看自己。
我覺得這值得我們思考,我們到底怎麼詮釋聖經的方式。這是我縱觀我過去所學習的,比較可以回應我一開始所提的,我自己在鄉福服事的那幾年的疑問,就是我到底怎麼詮釋聖經,怎麼講道,怎麼用神的話來幫助人,慢慢的是在信神中,不斷的反覆思考,我怎麼講述律法跟福音的過程中,得到一些解答或得到一些答案。
董:我覺得很寶貴。當你做這樣的論述時,你首先提醒我們,當我們讀經文時,可能立刻會有一種比較律法式的解讀,它仍舊是有價值的,但是就像你講的,這樣我們的信仰跟一般的宗教有什麼不一樣;或者如世上以非宗教的語言所呈現的心靈雞湯,或者是勸人為善的世界觀、價值觀又有什麼不同。你講到第二個就是福音的部分,又提醒我們,當我們在閱讀聖經的時候,我們需要從整個書卷的脈絡來看,而且不單單是書卷的脈絡,還帶有一種非常以基督為中心的一種心態來看,不單單是耶穌講了什麼,也是耶穌做了什麼。很多時候,我們在讀聖經時,特別是我們在講道的時候,我們會選定某一些經節、章節,因為講道必須要有一個聚焦,可是很容易因為過度的聚焦,而忽略了它是在怎樣的脈絡當中,於是就容易變成斷章取義。事實上,在聖經寫成的時候,也不會分幾章幾節。可能因為現今我們的分段方法,使我們容易忽略經文的前後文的描述。這是信義宗神學教導你來分辨律法跟福音的例子,那對你來講,信義宗神學寶貴在什麼地方?它是什麼樣的一個框架影響你去看待去理解,不論是經文的詮釋還是你的牧養跟事奉。
同時是罪人與義人—唯有上帝的恩典能覆蓋
蔣:這些年教會有一個很寶貴的主題,也是路德所強調的,同時是義人與罪人。本質上就是罪人,但他同時是被上帝稱作為義,或者說被基督的義覆蔽,被歸算為義,這是一個基督徒的身分。這些年我們略略聽到,台灣教會界發生了一些教會內的性騷擾、權勢性侵、權勢性騷擾等事件,特別有一些是我們都蠻尊敬的屬靈前輩長輩。我們不經會問:我們這上帝的家,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由路德所提:同時是義人與罪人的角度來說,不是為罪人開脫,你就是個罪人,所以會這麼糟糕。而是我們應該要反省,我們怎麼理解所謂的屬靈的成熟。有時候,我們是不是過度的吹捧一個屬靈成熟的想像,以致我們看待教會的牧者、長輩、領袖們,他們就變成一種屬靈偉人。因為他們的生命很好,他們經歷了千錘百鍊的磨練,所以他們的靈性,他們的內涵是很值得尊敬的。但我們是不是要重新思考這樣的觀點,其實是在幫助他們去餵養他們的老我。或者我們自己也要小心,有一天我們長大,我們也成為領袖,我們是不是也期待被餵養老我,或者我們彼此餵養老我。因為我們都是一群蒙恩的,該死的罪人。如果我們只用那種對屬靈偉人的想像去餵養老我,會不會老我只會長得更大?
但從路德的角度,從信義宗神學的角度來看,其實是要殺死老我的,老我應該是要死去的。所以前面我們討論兩個經文是,你根本就不該看自己是義的,或者你也根本不該覺得你可以勝過試探。回過頭來講,同時是義人跟罪人,其意思是要我們認清,我們每天每時每刻,都不斷的在跟老我掙扎,我們是這樣,長輩是這樣,令人尊敬的牧者也是這樣。我們總是每時每刻都要抵擋,留在我們血液裡面的自我中心,但是我們也很有盼望的是,基督的義也是真實的,不斷吸引我們,抓住我們,保護我們,托住我們,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誠實的神學,很誠實的神學思考的角度。你可能有時會覺得這又太空泛,這其實也反映在某些信義會的崇拜的設計上,在我所接觸的信義宗教會,我們的聚會前面,其實會有一個認罪與宣誓的程序。它提醒每一個人,我們每個人來到上帝面前,應當仔細省察,虔誠認罪,思考自己有什麼該做的沒有做,不該做的,反倒做了,然後得罪了鄰舍跟家人。我們認完罪,也歡喜的,有把握的領受基督裡福音的赦免。提醒我們,我們就是罪人,但我們也領受恩典,被上帝稱為義。
這樣的思考方式,就是所謂的基督徒的成熟。應該不是越長大,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反而是對自己越來越沒有信心,所以我們只能仰望基督,我們信主越久,其實是更懂得認識自己的軟弱跟有限。我其實很羨慕那種信主很久,可是他還是很謙和的人,他還是很有僕人樣式的人,不看自己為多了不起的人,這樣的生命是不是也滿令我們羨慕跟尊敬的。因為認清我們的軟弱、有限。我們是領受我們完全不配得的東西,走到如今。就如保羅說的,我如今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他清楚知道自己是個罪魁。那我們是不是也應該這樣去理解,成聖是我們不斷的認清自己是很糟糕的,是上帝的恩典覆蔽我們,耶穌拯救我們。
董:這讓我想到我跟一位牧者吃飯,那位牧者過去非常有名,他的服事讓很多的年輕傳道人很羨慕,紛紛到他們那邊去學習。但是幾年前,他們經歷了一個很突然的波折,使他的生命跌落谷底,後來他重新站起來。他就分享說,他在走過這樣的大起又大落之後,他如今更想要傳講的是十字架的道路,以及基督的受難。他過去的體驗是,當人在順境的時候,你很難覺得這些信息有多重要。他說他那時候服事到一個地步,真的是做什麼都順,就以為自己所領受的,真的就是上帝要做的事情。這次波折讓他明白,人順利的時候,不論是我們的事業順利,還是事工順利的時候,其實我們無形當中會有一個很大的試探,不自覺會偏向成功神學的方向,我覺得這或許不是一種理性神學的結論,而是生命經歷的一個框架。所以他現在,在講道的時候,他更多會講到基督的受難、十字架的道路、復活的大能、福音的大能。他覺得遲早我們人生會經歷到這樣的風浪,但是如果我們在平時的門訓教導中,我們沒有聽過基督信仰在談論苦難、談論十字架、談論受死復活的這個框架跟語言的話,我們很容易在一遇到患難的時候,我們不只是自己的生命跌倒,而且我們對基督的信心也崩塌。因為或許我們從來就不是在信靠基督,而是在信靠一套我們對基督的想像而已。所以你剛才在分享我們同時是罪人,同時是義人被稱義的主題,我們更深的明白,自己的軟弱。就讓我想到,我與這位牧者的對話。
十字架神學是盼望的依據
蔣:我聽過某位講員分享,路得神學是需要一點年紀的人,對人生、對生命有過一番經歷的人,比較可以理解、欣賞,也許可以回應你剛剛說的牧師的經歷,像是走過一些,然後回來思考,十字或者基督受苦,作為他傳講的中心。
在信義宗神學裡,應該最重要的就是十架神學。我在讀神學院的期間,還是有繼續參與鄉福事工青少年門訓。我自己的體會是,我學到的東西看似嚴肅的神學,其實對鄉村青少年來講,非常具體,非常真實。那些漁村偏鄉的孩子,他們的生活,都過得滿辛苦的。除了貧窮這個角度外,其實他們很常經歷生老病死。就是他們對於人生病離開,或者各種原因離開,在基層的環境中,他們覺得這是常態。他們身邊也有很多是被酒精、毒品、賭博各樣不良習慣所捆綁的人。所以他們其實很能體會,基督教神學所談的,人沒有辦法救自己,因為他們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人走不出這個困境,或者他們自己見到很多循環,父母親酗酒,小孩長大不順利,也走上父母親的老路。現實可能阿公就是每天喝醉無所事事,爸爸可能酒駕過世。他們很能理解,人在罪惡中的循環。我們談福音,是人知道自己軟弱有限,不能靠自己,只能仰望上帝。他們其實能夠很快的理解這種基督教思考的框架。反而是那種鼓勵人努力打拼就可以有所改變,你就可以掌握一切,這樣的方式,反而令學生反感的,因為跟他們的生活經驗是互斥的。他們認為我們沒辦法掌握一切,我們就是被社會遺忘的人,人家看我們未來就是這樣,我們沒有什麼盼望的。
但是我們從十架神學的角度,表明人其實是被罪挾持,陷在罪中,只能仰望那一位,釘十架的主,是上帝的兒子,他們可以體會我們在講什麼。因為他們的環境,人生的有限,人生的局限及苦難都是非常真實存在的。但我們跟他們說,這是真實的,上帝也知道,所以上帝是用了基督的十架翻轉了這一切。上帝也勝過了死亡,勝過了魔鬼的權勢,所以使我們這些一樣在死亡陰影當中的人,不用再害怕死亡,反而對死亡是賦予了一個新的意義。也許有一天,他們明白,他們也慢慢的走向死亡,可是有那一位從死裡復活的主,還是他們一生的盼望。我覺得我們這些鄉村學生,是滿能體會基督的福音是什麼的。
董:這讓我省思我自己沒有從這個角度來思考過。但是你提的時候,我就想,會不會今天很多時候,很多地方的教會,我們的組成,可能以中產為主體。中產很自然的一種價值觀就是,透過奮鬥來改變我們的處境,來確保我們的未來更好。我們努力讀書、努力工作,改變了家庭,改變了經濟環境,這是很真實的經歷,但會不會我們反而越來越難以聽懂什麼是恩典,因為我們所成長的環境,不斷告訴我們沒有恩典這回事,要靠努力,用宗教語言是,靠功德,而用世俗的語言,就是靠成就來證明自己。但是你剛才講到,你在鄉村服事的經歷,我真的可以感受到這些年輕人,或許他們沒有這樣的詞彙來表達,但是這種系統性帶給他們的無力感,整個結構性的制度,帶給他們的沒有盼望感。但反而十字架神學,給了他們一種語言來理解他們的困境。不單單是一種理解困境,同時也是一種盼望的緣由,跟力量的源頭,來回應這個困境。你剛才分享的時候,也幫助我去明白,我自己就是在一個中產環境長大的孩子,當我換位思考,跳脫中產階級背景,也許我對世界的十字架神學的體會,會更深刻一些。
蔣:我覺得,在陪伴中,跟鄉村的學生相處時,真的聊到,上帝不是一個遙遠在天上的上帝,衪是一個來到人間,受苦受難,經歷這一切,然後為他們走向十字架的上帝。這真的可以幫助很多學生,在他們的困境中找到出路。
宗派與宗派神學有未來嗎?
董:對華人教會來講,可能會覺得我們已經在一個後宗派時代,或者是一個去宗派時代。很多發展的很好的獨立教會,也認為自己沒有任何的宗派背景,或強調我們是超越宗派的教會。你覺得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脈絡當中,宗派教會與宗派神學的未來是什麼?或者是它有未來嗎?
蔣:我會從幾個角度來看這議題。第一個是心態。不管你是有宗派的人,或是沒有宗派的人。你的心態是什麼?我們是一個開放、不斷的探索上帝創造的豐富跟美好的人嗎?我們是抱著這種新鮮感,想要去了解上帝在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時空做了什麼奇妙的事情,我們很期待去欣賞,去認識他們,我們是這樣的心態來看。或者我們是以墨守成規、故步自封的心態來看待人事物,我覺得我們要思考,不管你有沒有宗派,都可能有這兩種心態。
宗派的那種封閉的想像,它就是一種傳統主義,它就是一種活人的死信仰,意思是你雖然活著,但你沒有生命力在其中,那就很可惜。還是另一種,你雖然繼承了某些信仰的遺產,但你是想要從中找到生命力。你期待的是把過去的信仰遺產,經過反思,經過消化,經過整合,甚至重組,或者你可能也選擇揚棄一些部分,或者也承認你的宗派過去的限制跟錯誤,用一種比較健康而整合的心態來思考你所繼承的宗派。那我們是不是比較可以在普世的教會當中,可以分享這些寶貴而有趣的東西,更豐富我們對上帝的理解,或者對上帝國度的理解。
董:我覺得心態是很好的提醒。不論我們有所屬的宗派傳統,或是獨立教會,其實這兩種心態都有可能存在的。就算是獨立教會,我們也可能非常的封閉,覺得說我們獨立敎會的做法就是一切,就是最好的、最棒的。等到發展五年、十年後,它也變成一個僵化的,活人的死信仰。但是當我們帶著活潑開放的心看待宗派的傳統,可以說是我們建立在前人的基礎上面,好像你剛才講的,死人的活信仰,是把前人留下來的這些很豐富的信仰的產業,不論是榜樣,他們在那個處境當中,他們的掙扎,他們所整理出來的一些論述,在今天這個時代當中,以一種新的語言,一種新的形態來表達出來,這是一種態度的問題,所以我們同樣可以帶著這個態度在這個宗派的教會當中,也可以帶著這個態度在獨立教會當中,但同樣的,如果我們的態度是封閉的話,不論我們在哪一種教會中,它都有可能變成一種,只是墨守成規,故步自封的一種信仰狀態。
蔣:除了心態之外,第二個是普世的角度。我們常習慣在所處的環境角度來看待外部事物,過去我從台灣的角度來認識教會,以台灣的信義宗教會來講,其實我們可能滿弱小的,也沒有什麼人才,也會擔心我們的未來跟將來的發展。但是在進入信義宗教會之後,就從普世的角度來認識整個世界的信義宗的教會。在非洲,他們有幾個大的信義宗教會,是有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信徒,是發展得非常好的宗派教會。所以角度不同,展現的樣貌也會有很大的差距。
另一方面,我們還是要不斷的回到我們宗派的特色跟精神,繼承的東西還是非常寶貴,如,傳揚上帝的恩典,認識罪人的困境,這是我們神學的主題和基礎。如果我們以神學解釋聖經的角度,牧養的角度,講道的角度來作服事,是不是還是對台灣教會有所貢獻。不管現今教會流行什麼樣的教導,什麼樣的發展方式,我們以信義宗神學的角度來解釋神的話,解釋上帝話語的原則,是不是還是可以提供一些視角來補充。
就普世的信義宗夥伴們,他們對於世界也有很多很豐富的關切,是值得我們借鏡的。在非洲,第三世界的國家或者說全球南方的教會,他們的社會參與或社會實踐,除了福音的事工之外,也做了很多。對於資源缺乏,貧窮的事工的關懷計畫、甚至還有所謂的氣候變遷研究小組,對於種族、女性、帝國主義、地緣政治等方面,都有很多公共議題的研究小組,來思考在這些元素當中,教會可以做些什麼事。這也帶出我們如何在上帝所造的這個世界當中,去思考我們的呼召跟召命。對我而言。是滿豐富的,原來基督信仰,或者說信義宗的教會,有這麼多可能,我覺得也給我很多提醒。
董:我們往往都是在自己的處境當中來看世界,然後我們就以為,我們所在的處境就代表著全球的發展。當你提起時,我就在回想,為什麼我常常聽到一些人對宗派的看法是,宗派已經過去了,或者說現在是一個後宗派的時代,或去宗派的時代。可能是因為,我過去服事的背景,大部分是在台灣跟北美。在台灣就像你講的,只有少數的幾個宗派教會,規模也不大。比較有規模的,很多的教會都是獨立教會。北美更是這樣。北美大部分的華人教會,都是從查經班開始的,所以它基本上,不太有宗派的傳統。北美的華人教會當中,宗派傳統最深的可能是美南浸信會,可是美南浸信會做一個聯會,它本身並沒有一個很強的神學系統,或者是儀禮的做法,來作為一個整體的規範。所以當我在北美跟台灣牧養的處境中,會聽到很多諸如宗派已經過去了的說法。
可是你的提醒非常好,就是當我們異地而處時,就有不同的看見。比如當我去東南亞服事的時候,就發現衛理公會在東南亞,是非常有活力,有規模的。這個跟我在台灣、北美的想像,是完全不一樣的。又比如我們到了歐洲去看,也看到一些跟我們既有的處境很不一樣的。其實不論在什麼地方的教會,我們都能從普世的夥伴當中來學習的事物,而不會只是用我們當地有限的經驗,以為這就是全部。對於宗派未來性的議題,除了心態跟普世的角度外,你覺得還有其他角度嗎?
蔣:我覺得宗派還有一個有價值的地方,對現在教會的處境,還可以有發揮貢獻的是,宗派在歷史上的傳承。在時間的長河中,都有眾多的前行牧者留下了他們當時的傳承、經驗、作品等等,這些都是基督信仰的寶貴傳承,是一個寶庫。比如說我們2020年疫情席捲全球,人類可能從戰後,沒有這麼大的死亡的焦慮和恐懼。在疫情的時候,重新告訴我們,死亡是可怕的。其實我們本來就知道,但是疫情把這個死亡,或者人對死亡的原來無能為力凸顯出來。此時對教牧人員來講,或者對我們神學院畢業的牧者來講,可能會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們的弟兄姐妹。那時候我們就看到很多人討論了,中世紀的教會在黑死病鼠疫的陰影下,那時的神學家,寫了滿多關於在瘟疫肆虐時候,牧者對弟兄姐妹的安慰及牧養的建議。
我們現在遇到的問題,或困難或挑戰,說不定歷世歷代以來教會人早已遇過了。當台灣因為疫情嚴重不能聚會,不能領聖餐時,對於那些期待聚會聽神的話,領基督的身體跟寶血作為安慰的弟兄姐妹來講,這是一個非常不安的狀況。我記得那時候我讀到一篇讓我覺得很有道理,也被安慰的文章。它是美國路德會的牧師所寫的,他其實是要安慰在疫情下美國的弟兄姐妹,他以當年美國路德會,從歐洲到美國時的景況為例。那時他們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牧者可以講道,也根本沒有那麼多人可以發聖餐,甚至連聚會聽道都非常有困難。但其實你們每個人對福音也是很認識的,對上帝在基督的應許,也是很有把握的。重點還是回到我們是活在福音當中,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彼此用神的話來彼此堅固。那時沒有牧師講道,沒有牧者發聖餐,我們還是可以彼此宣講福音,確保我們活在福音當中。或許我們還是有生存的焦慮,生活的困境,但是福音還是可以安慰我們。一百多年前,我們度過那個困境,現在我們還是可以靠著這樣的方式,度過這個困境,上帝會繼續帶領我們。我覺得這種歷史感的安慰滿真實的。我們現在不能聚會聽道的困境,不是人類史上第一次,也不是基督徒史上第一次,回溯新約時代,更多人是躲起來聚會,不敢冒著生命危險聚會,神的道仍繼續發展茁壯,那今日的我們是不是,也必然可以靠著聖靈的幫助,發展茁壯。我覺得這種回顧歷史,應該還是可以給我們一些提醒、安慰跟力量。
董:你提到三點。第一是我們面對宗派,我們的心態是什麼?是一個封閉、故步自封,還是一個敞開、開放。第二是我們宗派幫助我們看到普世的教會,因為通常宗派不會只是在某一個國家、某一個地區,而它是一個普世的。第三你提到宗派也帶給我們一個歷史的深度,好像一個縱軸的角度來看,其實我們今天所面對的很多的處境,在歷史當中都不是第一次發生,而當我們回到宗派傳統中,常常可以找到一些很寶貴的資源遺產,來幫助我們今天面對的挑戰跟困境。
宗派與教會的合一
董:在華人教會的語境當中,我們有時候會聽到,一些人高舉某一些宗派說,我們某某宗派的神學,才是最好的,才是最正宗的,某種程度上對宗派可能有一些不是那麼正面的因素,會覺得說宗派會不會帶來分裂,宗派會不會帶來,教會與教會之間的比較、爭競或者是優越感。你怎麼看宗派與教會合一之間的張力,還是說其實宗派某種程度,帶給我們一種新的想像,來認識什麼是教會的合一。
蔣:從我的角度來看,和心態有一點關聯。我認為一個健康的繼承宗派,或者享受了宗派的神學思考的人,他其實應該是謙和的,或者是謙遜的基督徒。這表示說,你繼承了或者是領受了,基督信仰豐富廣大傳承的一部分,在你的生命裡你的教會當中。你所領受的東西,從來不是你發展出來的,都是前人發展出來的。你是在前人的基礎上,繼承了這樣的果實。謙遜的人也會保持一個開放的角度,想去認識那些跟你不一樣的人,但是你仍是很有自信的,你不是看什麼學什麼,你是知道自己的好跟寶貴,也期待去認識別人的好跟寶貴。所以我覺得,一個健康的、有宗派的基督徒應該是在一個堅定的基礎上,維持開放的心態。
另外就算是同一個宗派的人,也會因著不同的歷史、語言文化、社會發展,有不一樣的脈絡,或者不一樣的面貌,台灣、歐洲、美國、非洲的信義宗教會,都長得不太一樣,我們是不是可以在這種探索的過程中,去認識這是上帝奇妙的作為,那一位萬有的上帝,祂在不同的處境當中,用祂的慈愛跟憐憫帶領了不同的人。是不是可以更用一種敬畏的角度來看跟理解彼此的差異。用這種心態好好的認識別人,好好的跟別人有一些對話合作的,用這種心態透過上帝的手同工去宣教和促使教會合一的可能性。
董:謝謝伊鈞跟我們分享了信義宗神學的角度、寶貴的傳統,以及他對教會合一的一些看見,也提醒我們,其實一個有宗派傳統的人,應該是一個最懂得謙和的人,因為知道我們所有的,本來就是我們繼承來的,我們沒什麼好自誇的。那帶著這樣的心態,我們一方面可以欣賞自己的傳統,一方面我們也可以欣賞別人的傳統,而在這樣互相欣賞當中合一,合一並不是抹殺掉我們彼此的差異,而是能夠正視我們之間的差異,同時能夠在差異當中去學習欣賞。就好像一個身體的比喻,手跟腳不會完全長得一樣,但如果手不欣賞腳,腳不欣賞手,大概就很困難。可是如果是手真的欣賞腳,腳也欣賞手,那彼此欣賞,而且能夠一起以基督為元首來協作的話,其實我們的差異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重新看待宗派的儀禮
董:多人也說到宗派,就想到宗派的禮儀或儀禮。有人認為,儀禮是沉悶的,但在今天的行銷學上面,又很強調儀式感的重要性,儀式感好像又成為一個顯學。你覺得我們到底該如何理解這個現象?以及如何去看待宗派裡面的許多寶貴的儀禮跟禮儀。
蔣:我覺得禮儀有一個關鍵的好處,是它不斷的引導我們去思考,我們崇拜的神學是什麼?或者我們怎麼看崇拜這件事情。崇拜若用二分法:以人為中心的崇拜,和以神為中心的崇拜談論,則過於粗略。對於禮儀教會來說,應該是講得出自己的崇拜神學。就是我前面放了認罪,放了宣召,這邊放了聖道,這邊放了一個禱告或詩歌,然後後面放了一個聖餐,有一個聖餐前的召請,有一個聖餐後的祝福,然後,領完聖餐之後,有一個對弟兄姐妹的彼此的問安,接著主禮者的祝福,最後有一個差遣,就信仰教會在祝福後有個差遣,就是平安的去吧,帶著歡喜快樂的心,服事領受,傳揚基督,榮耀上帝。就是一個很完整的神學體系。所以對於禮儀崇拜來說不只是那種唱歌制式的禱文,而是反映了我們怎麼看待崇拜這件事情。我們怎麼架構我們的崇拜,我們的神學。甚至講得更直接一點,我們對福音的理解,這個福音、這個禮儀的呈現,有沒有呈現耶穌基督的福音,或者上帝透過耶穌基督所做的工作。先不討論是不是每個人都應該接受禮儀,但是我覺得,至少可以把禮儀當作是一種健康檢查。禮儀崇拜中所談到的元素,在我們自己所設計的元素當中,可不可以用我們的面貌呈現出來,就是你完全沒有採用禮儀教會那種應和、或是比較死板的詩歌形式,想用更活潑的方式表現,我覺得也是可以。就是把對自己的認罪、對神的敬拜、對福音的領受、對弟兄姐妹的差遣,這些元素一樣可以在我們的崇拜當中展現出來。這樣的崇拜並不會不如擁有五百年歷史的禮儀崇拜。
我曾讀過唐慕華寫的話,他寫了一些跟崇拜有關的書。他說,他不是終其一生,都是在禮儀教會聚會,可是在他年紀大了,眼睛已經變得很看不見了,腦袋有時也不是很清楚,他反而很能夠享受禮儀崇拜。因為這一切是他非常熟悉的,他知道牧師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他在他腦袋跟不上那些新的崇拜的時候,這個已經運作了二十、三十年的禮儀,他完全可以跟得上。而且他在聽力已經變得很不好的時候,透過聽到的一點點旋律,也都馬上可以知道崇拜現在在進行什麼,完全可以突破他肉身老化的限制,在那邊敬拜神。他在那個禮儀當中展現的情感也好,記憶也好,也繼續保守聚會中的弟兄姐妹,可以繼續敬拜神,我覺得這也是一個蠻美的生命的樣貌。
董:其實我們人都是在追求創新,跟熟悉感當中達到一個平衡。而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們能夠接受外在的這種感官的刺激能力越來越低的時候,其實一種規律的儀式感,也能幫助我們找到以另外一種方式來敬拜。其實這都是需要的。你講到大公教會傳統,不同宗派傳統的這些禮儀,其實它可以當作一個健康檢查。我們不一定需要每個教會都要直接全部抄來,因為很多禮儀的發展期間,是有它的時代脈絡背景,跟它所在的當地的文化。比如說,很多宗派他們的禮儀,可能需要搭配的管風琴,可是管風琴,大概並不是今天在任何一個地方就可以找得到的。所以我們不一定要強加這種形式,可是它背後所表現出的一個神學傳統,跟一種不同的精神,的確是我們今天可以來真實的面對。在今天當代教會的敬拜當中,我們是不是有這些元素來幫助我們。當我們強調儀禮的時候,我想也不單單是指這些有幾百年歷史才是儀禮。當代教會,其實我們也發展出某一套所謂的儀式,比如說敬拜讚美。某種程度上,它也有非常大同小異的一種模式在背後。這些模式在傳達了什麼,這些模式又如何塑造我們今天對上帝的認識。我們又可以從過去的模式當中,過去模式背後的精神,來怎麼樣更新我們當代的模式。我覺得這些都是非常寶貴,值得我們在各地的教會來深思的。謝謝伊鈞讓我們看見信義宗不只是神學的傳統,也是一種活著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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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呂昀嬪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