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9 訪談蔡宜璇姊妹:年輕的她走出舒適圈來到非洲NGO最前線
嘉賓:蔡宜璇姊妹(非洲前線社區發展工作者)
主持:董家驊牧師
董:1974年的洛桑福音大會產生了洛桑信約,影響了全球福音派教會過去四十多年的宣教運動。世界華福運動也是受到洛桑大會的影響,在兩年後1976年開始。洛桑信約當中提到:「我們確信上帝是全人類的創造者及審判者。所以我們應該共同負擔起祂對人類社會公義及和好的關注,以及對那些受各種壓迫的人的自由的關注。因為每個人都是按上帝的形象造的,不論種族、宗教、膚色、文化、階層、性別或年齡;每個人都有內在的尊嚴,所以應當受到尊嚴和服事,而不應當受到剝削。我們在此表示懺悔,因我們忽略了社會關懷,有時候認為佈道和社會關懷是互相排斥的。儘管與人和好並不等同於與上帝和好,社會關懷也不等同於佈道、政治解放也不等同於救恩。我們還是確信,福音佈道與政治關懷都是我們基督徒的責任。」
進入非洲——肯亞簡介
董:今天邀請到舊鞋救命的 Ruby 姐妹,來一起探索教會如何在宣教旅程當中,同時兼顧福音佈道和社會政治關懷的責任。請和我們分享你現在人在哪裡?在做什麼?
Ruby:我住在肯亞,在舊鞋救命基督關懷協會工作。我們服事非洲這個地方,在肯亞有一個基地,我的工作就是推動和進行我們在這裡的各種計劃。我的職稱是「Community Engagement Coordinator」,當初用這個名稱主要是因為在當地社區有很多的工作,跟當地社區是很緊密的。社群(community)有大有小,以村莊為基礎,從幾百人、幾千人不同的規模。而我們每項計畫執行之前,需要很多前端溝通的工作;我們會進到村莊裡介紹我們的計畫、說明我們的期望,也了解他們的期望,並討論如何互相配合來執行這些計畫。
董:請你簡單跟我們介紹一下肯亞是一個怎樣的國家,你是多久前到肯亞的,你去到肯亞前的想像,跟你去到肯亞之後對這個國家有什麼新的認識?
Ruby:肯亞在非洲的東部。若搭飛機去會落地在奈洛比(Nairobi ),也就是肯亞的首都。乍看之下它發展得非常好,馬路寬敞、車水馬龍,也有高樓大廈。而我們的據點是在Kitale,距離首都大約八至十二小時的車程,在西邊比較偏鄉一點的位置,算是較大的城鎮,什麼都有,但大馬路只有一條。整體來說,肯亞的城鄉差距是比較大的。
當地人主要溝通的語言有兩種,一種是史瓦希利語(Kiswahili),再來就是英文。我主要是用英文和他們溝通,但也希望可以更貼近他們,所以會盡量學一些他們較熟悉的Kiswahili。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很流利地用Kiswahili跟他們對談,但可以比較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並用簡單的單詞回答他們。我用Kiswahili跟他們問好時,瞬間就可以拉近大家的距離。
董:你們那邊疫情的狀況如何?
Ruby:COVID-19這個疾病對他們來說,只是他們面臨的眾多疾病中的一種,有點像流感,不舒服一陣子後可能就沒事了。在這裡若進行封城會不太現實,因為很多人都是領日薪,一天不工作就沒有錢,會對經濟造成非常大的衝擊。這裡有疫苗可以打,但施打並不普及,因為大家有一些疑慮,擔心打疫苗會發生什麼事情。雖然打疫苗確實有風險,但他們有一些其他猜疑,會覺得是不是要趁機偷他們的東西,或放東西到他們身體裡面。他們似乎也接收到西方國家一些較特殊的理論或陰謀論。
從理性知道到真實生命投入的認識
董:你是在台灣長大的,怎麼會想要到非洲?一般我們做人生規劃時,大概都不會特別把非洲放在裡面。你是怎麼一步步走上這個旅程,一路到這個地方呢?
Ruby:這是一個滿神奇的過程。確實我是在台灣長大、受教育,在讀書的階段跟外國人的接觸也不多。但一個關鍵點是在我念碩士時,媽媽和朋友要去印度為這個地方禱告,問我要不要去。我想是沒有去過的地方,就跟著去,完全不曉得媽媽他們完全不會說英文,期待我去幫他們翻譯!到了那裡,看到他們其實沒有也目標要特別做什麼,只是為了主而去,踏上那塊土地,為那個地方禱告。這段旅程影響我很多;回到台灣之後,我開始思考未來要做什麼樣的工作?畢業之後要去哪裡?進入舊鞋救命以前,我有在其他單位工作五年多的時間,到一個階段我開始思考:這是我要繼續做下去的工作嗎?雖然這份工作有機會接受一些挑戰,可是我很清楚知道這就是一份穩穩的工作,即使有遇到困難或挑戰,但可以預期都是能跨越過去的。那我要繼續深入這個領域,還是要轉換跑道?也因為賺了錢,想要出國走走,但又覺得單純的旅遊只是在觀光,沒有辦法很深入認識當地。剛好當時看到舊鞋救命在召募志工團,就報名參加了,也因此和舊鞋救命牽上線。
董:可以多聊一下和媽媽去印度的旅程嗎?那對你的生命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Ruby:在印度國內的時候,他們連買機票都要用禱告的;當他們決定今天要去一個地方,大家就安靜一段時間禱告,看要不要買機票、要用什麼交通方式、要停留在哪裡,都是透過禱告決定,讓我看到這群人是用信心跟隨上帝的。我沒有想過原來有一群人是用這樣的方式,聽從主的聲音決定自己的下一步。
我從小在教會長大,有時候變成是文化上的基督徒,心裡很清楚上帝是唯一的真神、創造世界的神,在我們生命裡很重要。但這反而有時候變成像是我們所處的一個泡泡,讓我們沒有辦法連結在外面的世界,或者是真實的感受。這樣的「知道」是在頭腦裡,卻不一定有在心裡。
董:這個經歷好像強迫你面對過去只存在頭腦中的信仰,或是從小聽到大的信仰。而當你看到有一群人真真實實在生活當中倚靠上帝、經歷上帝,才發現從小相信的原來不只是一種知識,而是真正可以活出來的。這樣的震撼讓你在後來想要出國旅遊時,到看到舊鞋救命志工團便決定加入。我們可能常會有機會參加不同的旅遊,甚至不同的工作團體、志工團體,但那一次舊鞋救命的志工團對你帶來什麼影響,為什麼你會一頭栽進這項事工裡?
Ruby:舊鞋救命的志工團並沒有在大城市花太多時間,大家馬上就被送到服務的地點。其中有一天是「媽寶日」,會帶你到當地村莊的某一戶人家中,那一天你就當那家媽媽的孩子,跟著那位媽媽洗衣煮飯,做一切媽媽平常做的事;而在這當中我們就體會到他們是怎麼生活的。肯亞是個很特別的地方,這裡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對基督信仰是有認識的,甚至信仰很有深度、非常堅定。看到他們在相對辛苦的環境仍然熱愛他們的神,讓我開始思考:我們可以為這地方的人做些什麼?和舊鞋救命連結的深化是在我回國之後,因著他們的殺蚤計畫開啟一些對話;因為我本身有一些醫學背景,也對這方面很有興趣,所以自願來做一些如何殺蚤的研究。
與上帝一同冒險的跟隨——自己的順服也是父母的獻上
董:從開始溝通到變成他們的同工、到搬到非洲,這當中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Ruby:之後我回到職場,心中就開始動搖。我要繼續安逸地過生活過?或者嘗試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其實每天心裡都在打鼓,不知道要怎麼選擇未來的道路。後來有一段經節讓我的生命轉彎了——約伯記22章28節:「你定意要做何事,必然給你成就;亮光也必照耀你的路。」在我開始考慮轉換跑道時,就接到很多不同的機會,讓我難以下決定。在生命充滿疑問的時候,我常常禱告。那時媽媽跟我分享這節經文,我也和她分享當下的掙扎。本來我沒把這節經文放在心上,但它卻不斷出現在我身邊。像是那時很流行在紅包中放經文讓大家抽,我其實沒有去抽,但別人給我的紅包裡面就是這節經文!於是我開始認真思考:上帝要透過這節經文對我說什麼?後來我決定,趁年輕給自己一個挑戰,用兩年的時間做做些不一樣的事,因為年紀再大就會想做保險一點的事了。於是我就加入舊鞋救命,到肯亞駐點。
到現在我已經在肯亞三年了,超過我原本的計劃,因為在這邊開始工作之後,和當地的夥伴有很深的連結。我們為當地的夥伴做了很多培力的工作,希望他們未來可以成為當地的領袖,也許台灣人就不需要來到這邊給想法、出主意,而是全權交給他們來經營。但若要達到這樣的目的,是需要花時間的。剛開始的兩年,我們可能只是建構了一個外在架構,接下來需要兩到三年把中間需要的東西填起來;當地同工也需要持續地被餵養、被肯定,以成為團隊的下一個領袖。這之間需要多少時間,我也無法掌握!
董:我覺得滿感動的一個部份是,感覺你媽媽在你做出這個決定的過程當中,也扮演了很關鍵的角色。從帶你到印度、讓你看到她和朋友們信心的生活,到後來你工作徬徨時,跟你分享讀經的感動。很多父母親愛孩子,會害怕孩子受苦、害怕孩子到高風險的地方,總希望孩子可以過安逸安穩的生活。但你母親沒有一定要你怎麼做,只是用這些經文鼓勵你,用她的生命鼓勵你。
Ruby:是的。她後來也說,其實這對她是非常艱難的決定,很像亞伯拉罕在獻以撒,因為要讓自己的孩子走向未知的旅程。確實非洲這塊大陸上有許多疾病、缺乏,或是一些比較不光彩的景況,所以難免有這樣的擔心。
新鮮感褪去後的挑戰——在自我懷疑中學習順服那位澆灌的上帝
董:許多宣教士會分享,剛進入異文化時通常會有一些階段:剛開始可能帶著憧憬、熱情到了當地,過了蜜月期之後,就進到一段比較低沉的時間,之後才會慢慢的適應。你有經歷這樣的心路歷程嗎?
Ruby:剛抵達的時候什麼都很新鮮,所有的人都對你很好奇,什麼都想要嘗試!想吃吃看不一樣的食物,體會各方面的差異。這段時間其實是很愉快的。常有一些冒險故事,每天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小插曲。但是當那些有趣的小插曲重複發生了10次、20次之後,就不覺得這麼有趣了,甚至會變成一種打擊。
我覺得這也不是當地人的錯。但走在路上,只要是他們分辨得出來的外國人,就會有小孩子來要糖果或鉛筆、年長的人也會來要錢,需要有智慧地回應他們。若拒絕他們,他們也許不會覺得怎麼樣,一開始我也沒有太深的感受,但久了我反而會往心裡去,覺得難道在他們眼中我就是一隻肥羊嗎?永遠會有多的鞋子、包包、衣服、鉛筆、糖果、錢可以給?在他們眼中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這其實是一個定位的問題;在這個定位裡面,到底我和我的同工在他們眼中是什麼樣子?而我又怎麼看待他們?
董:聽起來是一個很大身份認同的掙扎:我到底是誰?當他們接待我的時候,他們在接待的到底是什麼?是我這個人還是我背後的資源和幫助?
Ruby:是的。在當中我自己也經歷了懷疑的階段,不知道我們在這邊提供的幫助、資源到底是不是對這些人有益?幫了他們什麼?是短期收到禮物的開心?還是可以對他們生命帶來正面的影響?
董:這樣的歷程你走過來了嗎?如果走過來的話,你是怎麼慢慢去面對這些別人對你的看法,或你對自己的想法?
Ruby:我剛剛走出來。前一陣子有點低潮,常質疑自己做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帶給大家的影響是不是正面的?但現在發現,其實我不需要把這些事情看得那麼重,只要確認做的決定、選擇是符合聖經的教導。我們負責栽種,上帝負責澆灌;我不需要把所有的責任壓在自己身上。
董:我覺得這是很寶貴體悟。我自己在服事中也常一開始一頭熱,但遇到困難時就懷疑:上帝,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別人那麼難應付?為什麼大家各自的想法都不同?但這樣的時刻也幫助我們回到初衷。既然上帝呼召了,就會負責,我的責任就是順服。當我們順服,甚至對上帝全然信靠的時候,即使外在的事情不見得有改變,困難也不見得有解決,但我們心態上就突然能有一種自由、喜樂,在順服中與神同行,看祂成就在我們眼中不可能的事
Ruby:有時候的確需要在跌倒中,才能學會這樣的功課。
「舊鞋救命」——看見需要後的回應
董:很多聽眾朋友或許還不認識「舊鞋救命」這個組織,請為我們介紹一下。
Ruby:「舊鞋救命」主要是在非洲做援助工作。一開始是收集舊鞋送到非洲,因為我們關注到在當地有一種叫「沙蚤」的寄生蟲,會寄生在皮膚底下,導致腳越來越腫脹,嚴重的話會行動困難,讓孩子們無法上學。因此我們提供鞋子和沙蚤醫療。後來創辦人楊右任,親自到肯亞待了一段時間,也關注到其他的議題。於是我們也發展出「興學計畫」,把運送鞋子的貨櫃改建成建築,譬如職業訓練學校、教室、圖書館等。
我們還有做農耕教學。我們所處的地區是肯亞的糧倉,百分之六、七十的玉米是從這個地區供應的,家家戶戶幾乎都種玉米。但玉米一年只有一到兩收,好不容易等到收成賣了錢,還完種植當中產生的債務、孩子的學費、家裡的開銷,就又沒有錢了,經常陷在貧窮中。因此我們鼓勵他們分一小塊地種蔬菜,因為種蔬菜每一到三個月就有收成,輪替收成,每週都可以有一點收入。而他們自己也可以吃這些作物,讓他們的飲食更多元化,增進健康。
另外我們觀察到水資源是很大的問題。即使有的地區有水,但水卻不夠乾淨,可能喝了會拉肚子、對身體造成一些負擔。所以我們就開始了「活水計畫」,在非洲極度缺乏水源、無法取得乾淨水源的地區,為他們開鑿水井,提供乾淨的水資源。
信仰與慈善救助相互結合
董:我看到你們的網站上還有一個事工叫「Move差會」。一般在做NGO、NPO的,可能就專心做慈善救助、社區發展;做宣教差會的,就專心差遣宣教士、建立教會據點。可是在你們的事工當中,這兩個似乎是結合在一起的。你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這兩者是如何結合呢?
Ruby:我們在當地執行的計畫,很多都是透過當地的牧師、教會成為我們的網絡,跟當地的社群做連結,因此有機會提供聖經訓練;我們也把認識的宣教士和教師集結在一起,幫助、裝備當地的牧師,讓他們對聖經有更齊全的知識,他們受裝備後,也能再回去教導會友。我們發現,這個國家雖然有很多基督徒,但仍有些地方無法接觸到信仰;而且肯亞是非洲的一個大國,要往周邊的國家發展也容易。於是我們和台灣的陳維恩、松慕強牧師合作,開始這個計劃,幫助更多的人成為宣教士。因為有很多人很想成為宣教士,但是沒有工場,或是不曉得如何尋找工場。我們是一個以基督信仰為中心的協會,不希望把慈善救助跟信仰分開,因為這兩者其實是結合在一起的,早期很多宣教士來到台灣就是這麼做的,聖經也教導我們要照顧孤兒寡母。
董:台灣最近在回顧馬偕博士來台宣教的歷史,他不但蓋診所、建學,在建立教會的過程當中,也帶給當地很大的幫助。現在我們常覺得這兩者需要二選一,專心做宣教或者專心做慈善,但其實這兩者之間並不是二選一的關係,而是並進兼顧的關係。
深度同理才能真正擁抱
董:今天很多年輕人對跨文化宣教或跨國慈善社區發展、救助有負擔,以過來人的經驗,你會建議他們怎樣預備自己呢?
Ruby:現在台灣有非常多的國內外的平台,提供許多做志工的機會;雖然不一定和信仰相關,但也是認識世界很好的方式。最可怕的是活在自己的泡泡裡,不知道世界另一端的人是怎麼生活的,或者很主觀地去認定別人的生活是好是壞。我覺得可以透過做志工或者關心這些社會議題,來培養不同文化的意識,學習跳脫自己的主觀判斷,去更多理解其他文化。
董:台灣和肯亞的文化差異中,有哪些是你適應得比較辛苦的?
Ruby:很多人可能都聽在非洲的宣教士分享過,我們在非洲一定會問:約定的時間是「African time」(非洲時間)還是 「international time」(國際時間)?當地人常常遲到一、兩個小時。以前是因為比較不知道時間,現在大家都有手機,看得到時間,所以狀況比以前好。但通常他們早上有比較多的事情需要處理,而且這裡的文化更重視眼前的人,所以若有人來找他們,他們一定會先跟這個人聊聊,不會因為約了要開會或別的事而拒絕眼前的人。另外路況不穩定也是一個原因,例如若他們附近的路是泥土路,下雨後可能會淹水無法通行,要等水退去才有辦法通過;因此有很多不可預期的事會導致耽擱。之前我很無法理解,直到有一次開車在路上,突然所有的車都停下來,結果是因為前面有人砍樹,我們只能慢慢等他們把樹砍成一段段移走,才有辦法繼續移動。從那天過後,我就不再怪別人為何遲到了。
董:表面上是守時不守時的問題,但實際上有背後複雜的原因。一來是當地的生活環境,二來是當地的文化價值觀跟我們不一樣,更看重眼前的人。守時是比較高尚的價值,還是在乎眼前的人更高尚呢?這其實很難比較。每個文化中的優先順序可能不一樣。你能夠從理解,到真正的去擁抱、甚至是接納,是因為你自己住在當中,經歷了他們所經歷的。因此不再只是頭腦上理解彼此有文化差異、當地有不同的處境,而是當你自己也經歷類似的事情後,你就親身理解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
以受助者為中心的思維及過程
董:有些慈善救助組織只是去捐錢,但越來越多的反省認為這樣子只是救窮,並沒有真實幫助當地的人,也會導致不健康的依賴,甚至錢可能被當地有權有勢的人貪污掉。與其只是不斷地花錢去濟貧,更應該協助當地的社區發展,幫助他們建立走出這種循環的能力。對於些討論,你在肯亞第一線觀察到什麼?有什麼想法嗎?
Ruby:有一位當地人跟我分享說,其實很多國際組織、NGO來到這邊,他們的工作確實有幫助到當地,但是沒有辦法解決當地的問題,因為解決完的當下他們也會失業。這樣的說法蠻讓人傷心的。但許多議題,像是愛滋、女性處境、水資源等,真的是很大的議題,到底怎麼做才能轉化整個地方,讓他們脫離依賴組織,自己找到一條出路?慈善救助組織在做年度計劃時都會訂出一些數字,但有時會太專注於數字,而讓這些數字變成自己的壓力。我們需要對捐贈者負責,要努力完成工作計劃、年度目標,所以有時候會忽略過程中的一些「小」事情,但往往這些「小」事情才是真正重要的。例如:培力當地人、訓練當地人來維護水井、教育大眾水資源的珍貴性等等,這些其實都很花時間。而這就是社區發展和慈善救助之間最大的差別:是用為這個地區的人客製化的方式來做這些救助工作,還是機械式地找十個地方挖水井就結案。
董:聽起來是兩種不同的思維。一種是以救助者本身為中心的思維,考量的是救助者的募款壓力、工作壓力、和本身存在的價值感。他可能是帶著服事的心,但常一不小心就落入以自己為中心。另一種則是以受助者為中心,希望培養他們自力更生,最理想的是他們不再需要我們,所以我們的工作其實就是要讓自己失業、功成身退。這跟宣教很像,宣教士進到未得之民的地區,期待的是建立完全自立的教會,而不是一直依賴宣教士和海外資源。
回到聖經,帶來真實的轉化與關係的修復
Ruby:沒錯。而且有時我們會觀察到,當地有一些價值觀可能是導致他們貧窮或發展緩慢的原因。我們會希望他們可以轉變,但要他們轉變成什麼?其實上帝有給我們一本手冊,就是聖經。我們不需要去創造新的原則給他們,而是引導他們來跟隨聖經的原則。這部份也和宣教很像。
董:《機智的好撒瑪利亞人》這本書提到,我們若要解決貧窮問題,需要回到聖經對貧窮的觀點——源自於關係的破裂。唯有人與上帝、與自己、與他人、與受造萬物有正確關係時,才能邁向富足。真正的貧窮不只是物質的缺乏,而是我們生命的破碎和關係的破裂。這本書的作者說:很多西方扶貧工作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設計跟執行的方式,在某些程度上神話了救助者,有資源的救助者好像神一樣,可以去幫助有需要的人,但卻也加重了經濟困苦人的貧窮,讓他們因為自己的缺乏感到卑微跟羞恥。作者挑戰這樣的觀點,他認為除非救助者意識到自己跟受助者一樣的破碎,一樣需要上帝恩典的修復,不然無法跟他們同工,成為夥伴的關係。就如你所說,其實福音給了我們真正更新的力量。當我們在做福音工作、也更認識當地的文化處境時,會發現其實上帝的福音不只關乎拯救我們個人的生命,也關乎恢復我們跟他人、跟土地的關係。
相關資料:
- 舊鞋救命官網
- 《機智的好撒瑪利亞——21世紀基督徒助人前要知道的11件事》When Helping Hurts: how to alleviate poverty without hurting the poor—and yourself,史蒂夫.考柏、布萊恩.菲克
文字記錄:翁亞暄姊妹
編輯:鍾佳怡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