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97 愛丁堡大學哲學博士黃厚基博士:液態社會中的教會有出路嗎?
嘉賓:黃厚基博士(愛丁堡大學哲學博士)
主持:董家驊牧師
成長背景形塑價值觀
董:第一次聽到黃博士的名字,是您2019年寫了一本書叫《大衛皇朝》。請問爲什麼是「皇」而不用「王」呢?
黃:「皇」在我印象中有較歷久不衰的霸氣,就如秦始皇宣稱的霸權。申派歷史神學要强調的正是上帝和大衛之約永久的寶座。從這一個史觀來説,我覺得用「皇朝」恰到好處。
董:從那本書開始認識黃博士後,最近又發現您開始關注與談論液態社會、倦怠社會這些議題,所以今天邀您進行此次訪談。由於我們的看法和觀點都受到成長背景所影響,因此可否先請黃博士讓我們更認識您?
黃:我是第四代基督徒,我父親大概三歲時,我的祖父母在宋尚節的聚會中認識了主。後來他們一家五口遷居到馬來西亞,最後擴展成包含我父親、共十二個兄弟姐妹的大家庭。當時我家的信仰背景非常基要派,直到如今我們有些親戚還是非常時代論,以信仰的角度來檢視與探討當今許多國際現象和議題。這些都成爲我信仰反省的土壤。
董:某層面而言,您的成長背景跟聖經中的雅各家族很相似。因著這樣的成長背景,在詮釋聖經時,您也會代入自身的家庭經驗。正如您說的,現代社會很强調客觀中立,然而客觀中立從來不存在。光是我們用「客觀中立」這樣的語言,背後都並非價值中立,語言本身也是對現實的一種詮釋。因此,所謂「憑空出現的想法」(coming from nowhere)只是一個迷思,其實我們每個人看事情的角度都必定受自身觀點影響。與其假裝中立,不如好好交代自己的角度如何被形塑。
黃:是的。也許是受西方思想和看法影響,讓我很想突破華人教會這種「無面孔」的文化狀態。在槍打出頭鳥的華人文化背景之下,形成一種大家心照不宣的深層結構,漸漸地,個人面孔就模糊了,甚至變得去人性化。
董:華人文化很看重關係,照理本應更有「面孔」,但經您這樣分享之後,我們發現華人在看重關係的同時,卻又很怕鮮明的個性,總想要緩和情況或避免出頭。就某種程度而言,對關係的看重反而讓我們失去了面孔。
液態社會是對現代主義延伸結果所作的批判
董:我發現您最近開始談「液態社會」這個出現在社會學中已經好一陣子的概念。可否請您簡單講解「液態社會」這個概念,以及為什麽會開始對此現象產生興趣和關注?
黃:我們作爲主體,親身體會了這種現象,因此它是一種社會現象學。齊格蒙.鮑曼(Zygmunt Bauman)的著作《液態現代性》(Liquid Modernity)的後記中有提到,社會學家其實扮演了一個先知性(prophetic)的角色在診斷社會。我覺得我們今天已經活在這個漂流如液體的液態社會裏面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先釐清什麽是「液態社會」,它是相對於先前「固態」現代性的存在,兩者是既有延續、亦具差異的關係。所謂的「反固態」,是在現代性中所延伸出的批判(critical)與反思,也是鮑曼特別強調的部分。雖然並非每個人都會進行批判思考,但每個人都活在一種反抗的現實中。
董:我們活在一個始於啓蒙運動的現代社會,從啓蒙運動開始,我們强調理性和主體性,真理乃是個人的理解而非訴諸他人。但啓蒙運動、包括現代主義,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基礎,就是透過理性把事情搞清楚。就某種程度來説,它看起來是追求對世界、社會的掌控,因爲只要把事情的概念和本質釐清,知道其因果關係,就可以根據我們所釐清的理論、設計出的技術,進而控制這個社會。理論上,現代社會應該是越來越穩固,但鮑曼這位波蘭社會學家卻指出,現代主義發展到後來,卻反噬了這種控制。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覺得後現代好像是在反現代,但鮑曼不認同,他認為後現代主義是現代主義的邏輯無限延伸最後產生的結果,所以他用的應該是液態現代性(liquid modernity)或晚現代(late modernity)這樣的概念。
例如,我們起初想用積木蓋城堡,就像現代主義起初是要把世界分解成我們可以掌控的小單位。可是當我們發現,原來這積木還不是最小單位,我們還可以繼續切,切到原子、量子等級的時候,就發現我們已無法掌握。當所有積木都小到這個地步時,便無法如我們想像般叠在一塊。我們以爲叠的是積木,突然卻發現它變得像沙堡,不再是我們所追求的固態樣子。鮑曼指出,正是現代社會、現代主義的激化和延續,產生了這樣的流動社會,而非刻意反對現代主義的思潮。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黃:您可能理解得比我更好。我感興趣的部分就是有關剛才提過的「反」,以及您對於理性主義興起時的界定。您觀察到現代主義有一種對事情的分析,將每件事客體化以便掌控,另外你也提到「激化」。「激化」在我們工具型的理性以及技術性社會裡,其實就是把事情客體化(objectify)之後進行切割,並且不知不覺地認爲這些都在我們控制範圍內,進而失去了事物客體本身的主體性,也缺乏對世界本身自主的尊重。我想這背後所牽涉的,就是當代社會學家所批判的巨靈(Leviathan,或稱利維坦)—不論是君主、政府、集團、社會的運作模式或國家機器,他們激化了生產力,卻導致了非人化,其背後是工具、理性、技術化、技術社會等模型。這使人的生命力和主體性、有機性等特質被抹殺。但為什麽鮑曼覺得還是可以從現代(modernity)裡面找到資源呢?因爲modernity强調主體和個體性,當一個人不再是個體,主體被抹殺了,那他裡面就產生一種反動力量。當面對這種國家機器、技術性社會,即湯瑪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所謂的巨靈/利維坦,我們根本抗拒不了這樣的掌控,只能躺平。然而在躺平中,我們會想恢復一種液態的自然(nature)。我想强調的,就是一種批判中對控制的反動。
恢復無社會附加價值的原生生命
董:很有意思。您提到主體想要掌控,但當一個主體的掌控力太大時,反而令其他人感覺自己變成客體,變成只是被動及被控制的,這樣的結果使大部分人感覺自己無能為力,就好像我們現在面對全球通膨以及許多其他議題,都會想到:如果大家都怎麽做,也許就會更好,可是我們似乎對整個制度、結構都束手無策,甚至我們認為最有權力做決定的人也表示自己控制不了。因此不只社會的邊緣人覺得無能為力,甚至權力核心中的人,也覺得自己只是被放在某個位子去做事,無法隻手改變什麽, 這好像變成一個整體的狀態。在這樣的狀態當中,就像Samuel您所提到的,我們如何能夠恢復一種對人的尊重,如何按照上帝創造人的心意把人看作是有上帝形象的,不只是被動的工具,而是有主體性、能夠發揮、有位格的人。
剛才您也提到「倦怠社會」。過去這段時間對這方面有很多討論,很多地方都談躺平、倦怠、不想努力,您覺得「倦怠社會」和「液態社會」的關係又是什麽?
黃:《倦怠社會》這本書應該已經出版了七、八年吧(董牧補充:在華人世界出版於2015年,作者是一名韓裔留德社會學家韓炳哲)。它不是一個很深入的學術性探討,但很有意思,成爲了大衆化的哲學,能夠在社會帶動這樣的討論。我很快地讀了作者說的「倦怠」、「透明」,其實延續著社會理論學家所談論的內容,例如傅柯(Foucault)所謂的「規訓」,把人變成一個需要被規訓、被懲罰的人。我們現在這個大體制很講究KPI,什麽都要數據化,將之歸化成一板一眼。當人在如此種種情況下無力抗拒時,就產生倦怠和厭煩。「透明社會」也就是我們今天這數位社會裡的監控,都跟我們剛才談的個體性被抹殺有關。還有剛才您提到的諷刺之處,即理性的主體轉變成主體的消失,主要因為那些本來理性的主體成了技術性社會之後,變成一個超級主體,不需要有臉孔,只是隱藏在背後的「巨靈」,就像在湯瑪斯.霍布斯的書《利維坦》(Leviathan)中,卷首插畫裡的國土,國土裡面有很多小小人頭,山的背後有一個人的形狀,那可以是君主、民主體制、專政體制等等,這個「人」不會認真把那些小人當作個體,但這些個體卻主動把自己生命的主權交給了他。諷刺之處就是,我們今天在這個大體制裡把生命主權交給了背後這個超級主體(supra human),問題是,這超級主體不是上帝,卻取代了上帝。所以,上帝要在液態社會裡釋放我們回到本來創造我們的美善。
前些日子我讀到阿甘本(Giorgio Agamben),他提到原生的生命(bios),這樣的生命不具有任何政治或體制下的附加身分與附加價值,也就是裸命(bare life)。赤裸的生命不就是上帝創造原有的生命嗎?那就是最尊貴的一種生命。現在整個社會否定我們赤裸的生命,例如在民主社會裡,你有公民權和身分證,就有福利能享受一些東西,拿走了身分證便什麽都不是。人的價值本來就不需要這些由體制賦予的東西,它們原是要延續上帝的保護,就像上帝對該隱那樣,社會本來也是為了延伸上帝的保護。但是現在社會看見該隱就要殺他,也就是把人非人化。我覺得我們今天要恢復的就是上帝創造人的bare life尊嚴,這也是液態社會裡的反動性,所以反動性隱藏著一種神學的契機。無論是流動人口、反動人口,對教會、體制的反動皆是如此,誇張一點來說,就像在埃及的以色列民的呼聲被上帝聽見了。
在液態社會中信靠上帝而無懼
董:聽到這個,我心中有兩種很複雜的感受。第一,我們的確受不了完全固化的社會;第二,我們真的想要一個液化的社會嗎?我其中一個感想是,當韓炳哲寫《倦怠社會》時,他講到過去社會很常透過把規則强加在人身上,要求人順從和壓抑自我,在這樣的社會中,我們不斷接收到的是「你應該怎樣」,最終帶來的可能是人們的反抗。但是在今天的社會,特別是以消費資本主義爲主的社會中,我們反過來不斷要求人要追求自我、提升自我。以我的理解,韓炳哲在《倦怠社會》中論述人爲什麽會倦怠,是因爲社會不斷告訴人「你能夠」,然而事實上,無論我們怎麽努力,都還是有更卓越的人。所以説到液態社會,我心中很複雜,一來它好像很令人釋放,讓我們從固態裡得到一些自由,但另一方面也很恐怖,當一切都沒有任何規則、政府、組織、架構時,這真的是我們想要追求的嗎?您怎麽看?
黃:這是很有趣的悖論辯證法(paradox dialectic)。反動性本身其實催促了個人化的追求,但他僅僅可以把握的就是自己,於是矛盾便產生了:他在追求自我的時候,仍然逃不出社會普遍價值觀對他的評估。自我放縱是一種反動,但積極追求人生看起來正面卻令人疲憊,繼而走向burnout(耗盡),其實《倦怠社會》的英文譯名是Burnout Society,耗盡的社會。《液態現代性》這本書也有處理這一點,就是過度强調生產力的層面。您剛才說擔心完全回到液態,您的意思是不是說,完全恢復人的自主性的話,人懂得處理自主嗎?其實,這樣的自主仍然是被限定的,那是一種被奴役的自主(enslaved autonomy),意味著人的自由其實是不自由。「自由」是聖經很看重的主題,人在什麽時候才能真正自由呢?其實我們背後有不少擔心,怕會失控,我們的害怕失控是受到恐懼而驅動(out of fear),然而出於愛便沒有懼怕(out of love),不過同時也充滿冒險。在這樣的矛盾當中,我們如何活在上帝給的自由中而不懼怕,的確很難。也不是說不規訓、不教導,但當這些出於懼怕時,液態中潛藏的是危機還是契機?
創世記說,上帝的靈運行在水面上,地原本空虛混沌。這畫面讓我們聯想到後來耶穌所斥責的風浪,也讓我想到最近香港有人在談詩篇四十二篇,講到波濤洶湧、深淵等。其實,上帝就在混沌裡,在深淵(邪惡)中宣告「我在這裡」,而這混亂也包括人主體的混亂、害怕、恐懼。我們要對上帝有一種信任與交托,知道並認定上帝就在當中。彼得看到耶穌從水面上走過去時以為是鬼,但耶穌說:「是我,不要怕」。我覺得今天無論在建立教會或回應人,一方面要恢復人與人之間真實的互動,另一方面我們要曉得何時放開手,學習毫無恐懼地面對彼此,因為恐懼使我們想控制,使得面對彼此是很大的挑戰。
效法耶穌基督的自主,行使以神國度為本的自由
董:我想到兩點。第一,身處今天這個意識形態如此分裂、各地都因不同議題產生極度分裂和張力的社會,我們太需要學習如何對話。然而對話也許不能只停留在立場的表述,而是需要回到最根本的東西,觸碰到我們内心情感的深處,那就是:我們到底在怕什麽?因爲當兩個對立的立場針對一件事爭得面紅耳赤時,通常都不只是爭對錯,而是背後都有一個極深的恐懼,以至於雙方都不想退讓,深怕一旦退讓,恐懼便會成真。因此,首先我們需要誠實面對自己的恐懼。
第二點則是,今天談這一切並非要談社會學的概念,而是盼望談教會的建造,使基督徒群體在世界成為見證。當我們强調個人的主體性時,其實基督教神學已經給了我們的一個很豐富的基礎:人是按照上帝形象被造的,上帝是三而一的存在,所以人從來就不是獨立自主的存在,而是在關係當中存在。某種程度我覺得三一又肯定了人的主體性,三不能混為一,聖父聖子聖靈都有各自獨特的位格,不能因為上帝是獨一真神便彼此之間模糊了,甚至互相取代。但是,他們又不獨立於彼此,而是在跟彼此的關係中而存在。
對我來説很深的體會是,當我們追求人的自主權時,我會擔心走入一個極端:每個人都成了自己的教皇,聖經怎麽詮釋由自己説了算。但其實上帝是呼召祂的教會,不是呼召彼得、雅各個別來跟隨耶穌,而是呼召他們加入一個屬基督的群體,我們永遠應該在群體中、在與他人的關係裡去體會我們的自主性。因此這自主性某種程度是依附在整個社群裡,而這個社群就養成我們成為怎樣的人、如何使用我們的自由和自主。您剛也提到,我們人到底要用自由來做什麽,到底只是在追求freedom from(掙脫限制的自由)還是freedom for(我們得到自由是要來做什麽)。我忘了哪位神學家還是哲學家提過,我們在耶穌基督的身上所看到最大的自由,就是祂的承擔。祂走上十字架承擔了祂的使命,透過放棄祂的自由來實踐真正的自由。這對我是很深的提醒。今天,在一個人人都在追求自由的世界中,我們常常追求的是掙脫限制的自由(freedom from),但對基督徒而言,其實我們更要問的是:上帝給予我們自由是為了什麽?What is the freedom for?
黃:我越來越愛聖經整體不同的傳統和敘事,內容相當豐富。我聽得出來您剛剛的切入點「基督群體的建構」來自於教義裡的三一論。我本來是系統神學出身的,但越來越邁向聖經神學的路線。從剛剛談的創世記一章二節繼續往下看,可以看到上帝和以色列民的對話展現了非常精彩的互動典範。或許我們可以將之視為子民和敘事中的個體和群體,也就是雅各之於以色列、亞伯拉罕之於子民的應許,這整體的互動都很有意思。如此一來,我們的自由就不會被劫持成自我的自由,而是像當代哲學或神學所强調的他者(the other),像列維納斯(Levinas)所謂的「他者的臉孔」。我們乃是回應他者而活。
我曾在洗禮班課程提出一個國度心胸的概念:set free from和set free for。誠如《想像與順服》這本書,書中所描繪的耶穌,不是我們刻板印象中順服的耶穌,而是描述了很多耶穌的不順服。作者將「生命自主」這個議題處理得很好,他看到「自主」不是一個獨立概念,而是人與人之間、為了上帝的國而有一個立足點。我並非獨立的存在,而是身邊有我所關愛的群體,我也關照他們的自主。當耶穌身處一個剝奪他人自主的體制裡時,祂行使了在上帝的國度裡的自由,將自己生命對焦於神的自由,因此耶穌不會為了面子、權力、人脈或想要協調而做出許多妥協,祂的自由和自主更值得我們去追隨。從福音書中,我們看到耶穌常站在體制和人中間,常站在被邊緣化的群體、罪人、被律法界定為不潔之人與界定他們之人的那個圈子中間,使人和群體恢復自由,所以我們要效法耶穌。所謂恢復群體,是有意義地使個人回到群體的做法,也是有意義地拒絕成爲體制背後、非人化的舊有科技社會形態。
回歸福音根本,無需盲從液態
董:我觀察到各地華人教會的形態越來越多元,即使過去教會的形態一直很多元,未來也會如此, 然而各地教會似乎普遍都開始出現這樣的形態——成為流動性更大的群體,或者我們說的「液態化」。例如美國的「新興教會運動」(emerging church movement),早在我二十年前在美國讀神學時,這一波運動在當地已經相當興盛了,我自己也參加過這類型教會的主日崇拜。一方面我覺得真的解放很多,然而另一方面,當我跟一些長期在當中聚會的當地人聊天時,他們感覺自己似乎在掙脫框架的過程中失去了初衷;一直想要與衆不同,卻不知道自己要持守的是什麽。美國的經驗或許可以給我們一些學習,他們走過二十年,從一開始感到興奮、百花齊放到後來有些更深刻的神學反思。反觀香港,因著整個社會氛圍的改變,我們也看到越來越多信仰群體的連接可能跟傳統宗派堂會不一樣。另一個讓我感到驚訝的是,我也在馬來西亞看到這樣的群體。
所以,根據我們今天所談的內容,您覺得,對於當代全球華人教會來説,在教會如何成為教會、或者教會如何在這時代繼續建立上帝的百姓等議題上,有沒有一些積極的提醒或意義?
黃:從我們剛剛所談的「液態現代性」來看,新興教會運動的現象背後可能有一種成癮現象,即改革成癮、對新事物成癮等。我們當然不想這樣,因這不是信仰的本體。另外,我留意到您和另一位馬來西亞同工聊過鄉鎮教會,我本身也在一個三萬人的漁村出生長大,所以看過許多人去了城市後便不再回來,所以「液態社會」、「液態現代性」對鄉鎮教會而言,就像天方夜譚。就算我們給他們資源,還是有一些無法克服的先天性的問題,所以歸根究底,還是必須回歸到福音的本質。最近我在Podcast談到,栽培年輕人沒有捷徑,就是要對聖經有深化的認知或學習,有比較豐富和整全的認識;另外是經歷基督在聖靈裏給我們的恩典;然後是接納自我。自我其實不可怕,關鍵是我們如何接納自己。我們要常經歷聖靈和恩典,越多認識神的話語,便能更多經歷聖靈。
我信主多年,跌跌碰碰,曾經得罪神,離開神,跌到深淵裏,也曾經歷聖經跟我對話和聖靈的同在。像今早我一睡醒就有個感動,好像上帝在對我説:「你是我的,你屬於我。」我被提醒上帝跟我立約的關係,很多問題突然就有新的釋放——我的問題就是上帝的問題,所以我過去幾十年所經歷過的掙扎,也是上帝的掙扎。我曾經在靈修札記裡寫著:我的羞辱是上帝的羞辱,上帝的羞辱會不會是我的羞辱呢?但接下來上帝所愛的就會成爲我愛的,那我何必擔憂我的問題呢?「上帝愛我,我屬祂。」這就是來自聖經的學習、聖靈的感動,以及對自我的接納。
董:謝謝Samuel。聽到後來真的很感動,請容我用一句話來總結您剛才所説的內容,就是「回到根本」(back to the basic)。或許當我們談到社會液態化時,並非教會要去模仿社會的液態化,正如您所説的,我們有時也會對創新成癮,覺得要新、要跟以前不一樣才是好的,但我們流動性的重點不是為了創新,而是為了回到根本。讓我們動彈不得的,會不會很多都是我們在福音之外加上的東西?最根本的,其實是神的話,聖靈的相遇,在聖靈當中對自我的認識——以及我想補充的——在真實信仰群體裡的塑造。因我們乃是透過與他人的互動來認識上帝的恩典,也藉此發現自己的問題,進而看到我們需要更多的恩典。
相關資源:
- 《大衛皇朝》,黃厚基
- 《液態現代性》,齊格蒙.包曼
- <Leviathan> ,Thomas Hobbes
- <Liquid Modernity>, Zygmunt Bauman
- 《倦怠社會》,韓炳哲
- 《想像與順服:新世紀基督教倫理的反思》,杜樂蒂.左勒(Dorothee Sölle)
文字記錄:羅秀楹姊妹
文字編輯:秦蘊璞姊妹